“把你的手机给我！”
副院长声音狠戾，像是猛兽终于按捺不住，露出了尖利的爪牙。
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嘈杂混乱，伴随着野兽般低沉的喘息，压抑紧张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听到一声短促的惊呼，呼啸的风声，最终是嘭地一声巨响。
“副院长杀了高主任！”江医生脱口喊道。
明明是鬼，胸腔里的心脏，却在这一刻疯狂跳动起来。
乔沅死死盯着裂痕遍布的手机，头部突然撕裂般剧痛。
她看到了自己上辈子死去之后的记忆。
“病人抢救无效宣布死亡，赶快通知病人家属！”
“病人见完家属之后情绪激动，为什么不采取一些措施，而是将她一个人关在病房里？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让我怎么跟病人家属交代？”
“刘副院长，您听我解释。我当时就是看她情绪太激动，担心她出事，所以想去请主治医生过来看看她的情况，哪知道我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她就自杀了。”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你业务不熟练，疏忽大意，导致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现场一片混乱，副院长忙着问责，没有人看见，一道虚幻的人影，从死者的身上坐了起来。
因为死时太过痛苦，怨气太过深重，乔沅变成了鬼。
医院在她眼里也变了样，阴暗，冰冷，到处弥漫着淡淡的黑雾。
特别是住院部大楼，完全被遮天蔽日的黑气笼罩，充斥着痛苦的嘶喊和绝望的尖叫。
在黑雾当中，还有许多像她一样的亡魂，表情麻木，浑浑噩噩地游荡。
不过，乔沅与它们不同，她还有生前的记忆，也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被强烈的怨气驱使，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报复，撕碎那对狗男女。
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报仇，她除了在医院里飘来飘去，连活人的头发丝都触碰不到。
她碰不到任何有实体的东西。
秦暮景的车离开医院还没多久，得到乔沅自杀的消息，便立刻让司机返回医院。
这时候，负责看护乔沅的护士宋欢却坐不住了，她偷偷跑进厕所里，给一个陌生号码发起了信息。
【沈小姐，我可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如果秦家追究起来，您一定要保我！】
对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我尽量。补偿金已经打到你的账户，以后不要再通过这个号码跟我联络。】
宋欢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对方已经将自己拉黑了。
早知道，就不踏上这条船了。
她身子瘫软地靠在门板上，心里满是恐慌。
手机突然响起短信的提示音，她看到银行卡到账十万的提醒，心里突然就不那么害怕了。
人又不是她杀的，她只是当时没有守在乔沅的身边而已，谁知道她会那么脆弱，自己将自己给掐死？
这么一想，宋欢心里最后那一丝内疚都消散了，她数着银行卡余额里的数字，唇角不由得勾了起来。
却不知，乔沅正趴在她的头顶上方，满眼怨恨地盯着她的手机屏幕。
秦暮景来得很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也看不出悲伤，即使死的那个人，是跟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两年之久的妻子。
沈曼兮陪在秦暮景的身侧，眼眶微红，像是哭过，见到乔沅被盖在白布下的尸体，她表现得比秦暮景还要悲痛。
乔沅站在人群当中，冷冷地看着他们。
“乔沅姐，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我今天陪暮景哥哥来看望你，你就不会这么冲动了，是我害了你……”
沈曼兮哭得梨花带雨，任谁都能看出她的内疚和伤心。
秦暮景看着床上的白布，一言不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沈曼兮捂着嘴哭泣，悲伤得难以自拔，脚下踉跄了一下，撞到秦暮景身上，秦暮景伸手扶了她一下，又很快将手收回，双眼依旧望着病床。
“咳，秦先生，节哀顺变，您看尊夫人的遗体，我们应该怎么处理？”副院长硬着头皮发问。
秦暮景突然转头看向副院长：“她是怎么死的？”
“是自杀……”副院长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连忙将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人能自己将自己掐死么？”秦暮景道，“不如由刘副院长来给我们做个示范？”
“这……”副院长表情有些尴尬，“理论上是不可能，可是不能排除尊夫人当时求死心切，意志力坚定，对自己下了狠手。而且，从尊夫人双手压迫颈部的位置来看，极有可能刺激到颈动脉窦导致心跳骤停或者昏厥。”
“你是医生，请你告诉我，心脏骤停的黄金抢救时间是多久？”
“四分钟。”
“也就是说，在她心跳骤停的四分钟之内，你们都没有采取任何的急救措施，我现在非常怀疑你们医院的护理管理制度和医护人员的职业素养！”
“秦先生，请听我解释，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
“我现在不想听任何辩解的话，之后我的律师会来跟你们交涉。”秦暮景直接打断刘副院长，“请你们先出去，我单独跟她待一会儿。”
沈曼兮眼里噙着泪水，担忧地抓住他的衣袖：“暮景哥哥……”
“你也出去。”秦暮景说，“她不喜欢看见你。”
原来他知道啊。乔沅想。
他知道她不喜欢沈曼兮，知道她不喜欢看到他们俩在一起，可他从来不曾避嫌，更不曾解释什么。
病房里一下子空了。
高大英挺的男人往前走了几步，来到病床前。
他站立了很久，伸出手，缓慢拉开白布，露出一张苍白泛青，毫无生机的脸。
秦暮景并不知道，那张脸的主人此刻就站在他的身边，冷冷地盯着他。
“为什么要自杀？”
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
“因为我提出离婚吗？”
“我提离婚，不是因为沈曼兮，只是，不想再这样下去。”
“是我误了你。”
“你还年轻，还可以重新开始。”
“我没想到你这么决绝。”
这些话，为什么不早点说？
人都死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