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沅轻轻揉了揉它那头发稀疏的大脑袋。
小东西突然老实下来。
它歪着头，没有眼白的漆黑双眼看着乔沅，迟疑片刻，伸出皱巴巴的小手，抓住乔沅的一缕头发。
“姨，姨。”
“你在叫我？”乔沅仔细观察怀里的小东西，“你认识我？”
小东西点点头，松开乔沅的头发，朝着她身后的方向伸出两只小手，嘴里喊：“妈妈。”
一股危险的气息忽然逼近，乔沅的视线里多出一个红色的身影。
是云畅。
她穿着被鲜血染红的病号服，身上散发着怨毒的气息，在看到鬼婴毫发无损的那一刻，她身上的气息减弱了一些，伸手将鬼婴从乔沅怀里抱了过去。
云畅抱着孩子准备离开，鬼婴忽然抓住她的衣服扯了扯：“妈妈，姨姨。”
云畅停下脚步，望向乔沅。
乔沅也望着她。
忽然，云畅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你还记得我！”乔沅内心有些激动。
如果说此刻的精神病院是“现在”，那她之前待过的精神病院就是“过去”，她在“过去”做的事情，能够影响到“现在”。
814病房里的血字，还有云畅和鬼婴对她的态度，都能说明这一切。
能够遇到几个熟人，不，熟鬼，总比无头苍蝇般乱窜好多了。
乔沅满怀希望地望着云畅：“畅姐，咱们医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还记得吗？”
云畅摇摇头，张开嘴，露出黑洞洞的口腔。
乔沅吃了一惊，她竟然没有舌头！
明明在“过去”，云畅还能说话，还能唱歌的，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医院里的其他人又是怎么死的？
云畅忽然抬起右手，食指直直地指向其中一栋被黑雾笼罩的大楼。
灵山精神病院总共有四栋大楼，门诊楼、住院部、医技楼和行政楼，云畅手指的方向正是行政楼。
行政楼地下一层，地上总共有八层，首层为职工食堂及入口大厅，二、三层为行政办公室及会议中心，四层是教学和科研业务用房，五层至八层为员工宿舍区。
乔沅和靳铭进入过现实世界的医院行政楼，当时楼里同样空无一人，不过这也让她记住了行政楼的平面布局。
乔沅本来想拐上云畅母子，跟她一起去行政楼，但是她刚刚把话说出口，云畅脸上就露出恐惧的表情，完全不给她详细询问的机会，就抱着宝宝溜走了。
乔沅瞬间明白，行政楼很危险，危险到连云畅母子俩这样的厉鬼都不敢靠近。
作为鬼界最底层的小菜鸟，她忽然有点慌。
从住院部到行政楼，需要穿过中庭，周围的树丛沙沙作响，生锈的长椅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病人户外活动场那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几双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四周处处透着诡异和危险。
乔沅假装没有看见，继续往行政楼飘去。
“嗷！嗷嗷！”
浓稠的黑雾里，突然传来几声犬吠，同时响起的还有重物在地面上拖拽的声音。
浓烈的腐臭味传来，隐约能看见一个人的轮廓。
乔沅顿时如临大敌。
不等她调转方向，三条恶犬便从浓雾中冲了出来。
它们的身体比普通犬类高大很多，有小牛犊那般大，皮毛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被血污染成了黑红。
猩红的眼睛布满凶光，尖利的獠牙足足有十厘米长，牙齿上还挂着鲜红的肉丝，如同失控的战车，咆哮着冲向乔沅。
呼啸的风声带着刺鼻的血腥味和恶臭扑面而来，强大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双方之间实力悬殊巨大，乔沅本能地产生了畏惧感。
还好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还在，往旁边闪了一下，狗爪擦着她的肩膀抓在旁边的大树上，厚厚的树皮被爪子划出几道深深的痕迹。
躲开一条恶犬，还有另外两条，这些畜生似乎懂得配合，从不同的方向包抄，锁死了乔沅的逃生之路。
逃无可逃，只能硬上。
乔沅看准时机，狠狠撞上迎面扑来的恶犬，一手揪住它的皮毛，一手抡起拳头，一拳又一拳砸上硕大的狗头。
剧痛袭来，右腿被一头恶犬咬住，顿时血流如注，剩下最后一头恶犬绕到她的背后，一个猛虎扑食，咬向她的后颈。
如果被它咬中，喉管肯定会被贯穿。
千钧一发之际，乔沅的身体突然一弯，恶犬擦着她的发顶直直地飞扑出去。
即使是右腿被恶犬撕扯得鲜血淋漓，即使是在躲避最后一条恶犬攻击的时候，乔沅的拳头也没有停止过，雨点一般砸向被她揪在手中的狗头。
“嗷嗷，嗷呜！”
恶犬愤怒的咆哮变成痛苦的悲鸣，它拼命反抗，利爪疯狂挠向乔沅。
病号服被爪子撕成碎片，她的手臂、胸膛、甚至是脸颊都被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第三条恶犬再次扑了过来，这回它想帮同伴脱困，一口咬住乔沅的左臂。
尖利的牙齿贯穿皮肉，鲜血直流，疼痛折磨得她快要发疯，可她还是咬紧牙关，毫不停歇地抡起拳头。
脑中不断回忆着鬼魂修炼的方法，拼命汲取四周的阴气。
左臂的血肉被撕下一大块，露出白骨，身体痛到炸裂，意识开始模糊。
乔沅漆黑的眼眸逐渐被一片血红占据，机械挥下的拳头越来越有力。
直到嘭地一声，硕大的狗头竟然直接被她的拳头锤爆了。
鲜血溅到乔沅的脸上，她伸出舌舔掉唇角腥臭的血，冰冷的目光转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一把抓住了仍在啃食她身体的恶犬。
大脑短暂地失去了意识，等乔沅清醒过来，她的双手已经染满了鲜血。
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肉块和带血的皮毛，很难想象那三条恶犬遭遇过什么。
这是自己做的？
乔沅低头打量，身上被恶犬啃咬出来的伤已经复原，稀薄的灵魂已经凝实，她竟然有实体了。
她试图回想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脑子里却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