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乔沅昨天被秦暮景的律师刺激到,护士长对于有人来探视她这件事相当抵触,可是对方能在非探视时间让上面发话开后门,她也只能照办。
乔沅听到这个消息倒是很平静:“来的是秦暮景,还是他的律师?”
“都不是。”护士长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是靳家大少,靳铭。”
听到靳铭的名字,乔沅的心跳加快了,她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渴望赶紧见到他。
被护士长推到会客室的门口,乔沅一眼就看见坐在长桌后方的靳铭。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里面是一件干净整洁的纯白衬衫,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整个人显得清俊优雅。
只不过年轻英俊的脸上神色淡漠,平添了几分慑人的威严和锐利。
两人目光相对,乔沅望进他死水般毫无波动的眼眸,心顿时往下一沉。
这不是他。
不是她熟悉的靳铭。
心里充斥着失望和另一种陌生的情绪,乔沅双手抓紧轮椅,有种掉头离开的冲动。
但很快,她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会客室的房门被轻轻关上,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靳铭高大挺拔的身躯微微往前倾,深邃的双眼透过冰冷的镜片,看着沉默不语的乔沅。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
过了片刻,靳铭看了眼腕表,打破寂静:“你已经浪费了我两个小时,如果叫我来,就是为了跟你大眼对小眼,那游戏到此结束。”
“我以为你不会来。”乔沅打电话向他求助已经是两天前的事,当时他已经明确拒绝了她。
“你就当我是同情心泛滥。”靳铭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我的时间很宝贵,请你说正事。”
虽然眼前的男人并不是她熟悉的那个靳铭,但既然他肯来见她,就说明他并不像他外表表现出的那般冷漠。
乔沅露出两人见面以后的第一个笑容:“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她现在绝大部分时间是被关在第八病区,即便是前往康复科接受治疗,也有护士陪同,很难找到机会在医院里寻找线索。
她需要一个人跟他里应外合。
“你让我帮你查这座医院?”靳铭金丝眼镜下的双眼冷锐清明,“理由是什么?”
乔沅总不能说这个世界是假的,我需要你帮我找到证据来推翻它。
她只能垂下头,露出悲伤的神情说:“我有一个好姐妹,两年前被她的家人送进了这家医院,然后她就不明不白地死了。我怀疑这家医院有问题,可我被关在封闭式病区,每天哪里也去不了,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我只能请你帮忙。”
满口谎话,漏洞百出。
这份信任也来得莫名其妙。
靳铭觉得她确实有病,只是自己似乎也不正常,竟然会相信一个患有妄想症的病人,是真的走投无路,求助到自己身上。
不想再跟她浪费时间,靳铭站起身,两条腿笔直又修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好养病。”
明明知道不是同一个人,可是看着他那张脸,连日来压抑的负面情绪,还是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在他经过身侧的时候,乔沅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就连你也觉得我有病?”
靳铭垂眸,对上她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眼底的那抹失望和受伤如此地明显。
“你要是不帮我,就没人会帮我了。”
他没有任何反应,淡漠的目光让她涌上脑门的热血逐渐冷却,也恢复了理智。
“抱歉,是我太冒昧,你的确没有帮助我的义务。”
她松开他的衣角,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明明知道他不是靳铭,还会因为他的一句话难受。
她一定是被这个世界给影响了。
她的态度转变太快,靳铭眼底并没有任何波动,抬腿走出会客室。
只是脑海里总有一双看起来有些可怜的眼睛挥之不去。
“你那个好姐妹,叫什么名字?”
乔沅冷不丁被问住,这个问题,她还没有编过。
抬头望着矗立在门口的挺拔身影,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
乔沅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守在门外的护士,冲靳铭露出笑容:“我好姐妹的名字比较生僻难记,我可以在纸上写下来给你。”
靳铭走进会客室,随手关上房门。
身上并没有携带纸笔,他索性将自己的手机解锁,打开记事本功能,递到乔沅面前。
乔沅伸手接过:“谢谢。”
五分钟后,手机回到靳铭手中。
看到记事本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靳铭嘴角一抽:“这是把整个封闭病区的病人的名字,都记录下来了?记性还挺好。”
“一般一般,比不上靳先生的过目不忘。”
她说的是实话,就这六十几个名字,她还是趁着自由活动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收集完整,并且记下来的。
靳铭道:“你怎么不直接要整座医院,所有病人的病历?”
乔沅眼睛一亮:“可以吗?”
“……你还真敢想。”眼前这位好像完全不懂什么叫客气,靳铭有些后悔一时心软。
“开玩笑的,靳先生能帮我调查一下这些人,我就感激不尽了。”
探视时间结束,乔沅被护士推回第八病区。
一成不变的生活依旧在继续,吃晚饭、自由活动、回病房服药,然后洗漱准备入睡。
乔沅躺在病床上,看着今晚值班的林蓝准备将轮椅推到墙角,轻声开口:“林护士,能不能把我的轮椅就放在床边上,我现在还不困,想要练习一下自己坐轮椅。”
病人接受现实,肯振作起来是好事,林蓝不想打消乔沅的积极性,依言将轮椅放到她的病床边,同时提醒:“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不要一下子太劳累。晚上最好不要出病房门,免得再遇上昨晚那种事,如果需要帮忙就叫我。”
“我知道了,谢谢。”
跟昨晚一样,乔沅准备等到午夜时分,整个病区安静下来之后再行动。
期间,包括林蓝在内的夜班护士又来查了两次房,乔沅闭上眼睛假装已经睡着。
午夜时分,窗外已经彻底被黑暗吞没,整栋楼仿佛被噩梦笼罩,陷入了死寂的沉睡当中。
乔沅睁开双眼,缓慢坐起身,将自己挪到轮椅上面,悄无声息地推开了病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