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至少在我进这家医院以来,并没有发生过这种事。”肖沁好意提醒她,“别忘了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要别的病人说什么你都相信。”
乔沅露出尴尬的表情:“肖医生,我没想到跟黄莺聊几句天也会让她犯病,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以后多注意就好,有些病人比较敏感,不能受刺激。”肖沁说完就离开了。
午睡过后,又是病人到娱乐室自由活动的时间。
乔沅进入娱乐室后四处看了看,没见到张海,也没看见黄莺,倒是又看见了云畅。
云畅坐在区,手里捧着一本儿童绘本,正在给怀里的洋娃娃讲故事。
“看那个傻子,又在给洋娃娃讲故事了。”
“什么洋娃娃,那是她的孩子。”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怎么跟她一样傻,那明明是一个洋娃娃。”
“嘘,小点声,被她的孩子听见会生气的,小心它晚上去找你。”
乔沅操控轮椅来到小声讨论云畅的那两个病人面前,很自然地加入她们的话题:“她的孩子漂亮又听话,我还从来没见过她发脾气呢,你们见过吗?”
那个让同伴说话小点声的短发大姐,先是紧张地看了眼云畅怀里的洋娃娃,然后将身体凑过来,低声对乔沅道。
“那孩子邪乎着呢,一般人看不见它,如果你能看见,那你就要小心了,你最近的运势正在走下坡路,马上就要倒霉了。还有啊,千万不要说那孩子和它妈妈的坏话,不然的话,会有血光之灾的!”
老实说,这位大姐神神叨叨的样子像极了骗人钱财的神棍。
乔沅却像是与失散多年的亲人重逢般激动:“姐,你真是神了,我最近倒霉得不得了,昨晚还看见脏东西了,咱们医院那种东西是不是挺多的啊?”
大概是在医院里很少有人信她这套,大姐仿佛遇到知音,热情地为乔沅解答疑问。
“医院这种地方注定不干净,不过你也别害怕,它们大多不成气候,伤不了人。只有少数几个厉害的,都是晚上出没,只要你晚上老老实实地待在病房里,关好门窗,它们基本上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姐,你说的那几个厉害的都是什么来头?”
“这……”
大姐目光闪烁,似乎不想多说,乔沅再三请求,让她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便用眼神示意乔沅。
乔沅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云畅怀里的洋娃娃。
那是一个四十厘米左右的仿真婴儿,粉嘟嘟的脸颊,乌黑的眼睛,身上穿着粉蓝兔子连体衣,长长的兔耳朵耷拉在脑袋两侧,可爱又呆萌。
“你别一直盯着啊!会被发现的!”大姐没见过乔沅这么死心眼儿的,急得赶紧拽她。
乔沅收回视线,继续刚才的话题:“姐,剩下的几个又是啥样的?”
“嘘,不要这么大声,小心被它们听见。”大姐紧张兮兮地看了看四周,才凑到乔沅耳边,“还有一个,不就是……”
“……你么?”
大姐突然伸手,掐住乔沅的脖子:“你以为你伪装成了人的样子,我就认不出来你了?去死吧!你这该死的恶魔!”
女人的面孔因为兴奋而极度扭曲,双眼睁得很大,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滚出来一般。
看起来瘦弱的双手,力气却大得恐怖,死死地掐着乔沅的脖子,嘴里恶狠狠地重复着:“去死吧!恶魔!”
这具身体太弱了,在女人的疯狂袭击下,乔沅竟没有办法挣开。
喉咙被扼住无法呼吸,绝望无助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脑海里浮现出被沈曼兮养的小鬼,掐住脖子濒临死亡的画面,很快画面一闪,她看到掐住自己脖子的,分明是她自己那双瘦削细长的手。
头部剧痛像要爆炸一般,在无数真实与虚幻的画面交织之间,恍惚生出一个念头。
她不断寻找这个世界的漏洞,却又一次次失败,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生活的真实世界,并不存在她所臆想的漏洞。
没有什么鬼怪,也没有重生,更没有爷爷毕生的传承,她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连一个病弱的精神病人都对抗不了的残废!
身体仿佛被浸泡在冰冷的水中,不断地往下沉去。
幽深黑暗的水底,似乎藏着恐怖至极的怪物,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吞噬。
乔沅原本漆黑明亮的双眼失去光彩,带着最后一丝不甘,死死地盯着女病人狰狞的脸。
然后,她拼尽全力伸手抓向女人,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道血淋淋的抓痕。
女人发出惨叫,吃痛之下松开了乔沅的脖子。
与此同时,几名护士急匆匆地赶过来,迅速将女人制服。
“咳!咳!”
乔沅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垂着脑袋呛咳不止,咳得眼里涌出生理性的泪水。
犯病的女人已经被两名护士强行带走,林蓝弯下腰查看乔沅的伤势:“你还好吗?”
手指用力抓紧轮椅扶手,乔沅止住咳嗽,抬眼看着一脸关切之色的林蓝,勉强扯了扯嘴角:“不好,差一点就被她给掐死了。”
林蓝拍抚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好心提醒:“以后不要跟病人靠这么近,有的人病情比较严重,受到一点刺激就会发病。”
乔沅无力地点了点头,过了几秒,说道:“我刚才抓的那几下挺用力的,可能会留疤。”
“你倒是好心,自己险些被掐死,还管别人留不留疤。”林蓝调侃完,话锋一转,“不过,马招娣也是个可怜人,你不怪她就好。”
林蓝没有展开说那个女人怎么个可怜法,但是乔沅从“马招娣”这个名字,也能猜出她大概的遭遇。
后来等林蓝离开之后,周围病人的窃窃私语也证实了乔沅的猜测。
马招娣的故事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在重男轻女环境下长大的女孩。
即使在嫁人之后也依旧被娘家榨取血肉,然后被夫家嫌弃赶出家门,又因失去利用价值被娘家也拒之门外,连个落脚地都没有,最后她在大街上发疯,被有关部门救助送到了这家医院。
乔沅手里捧着一本书,双眼定定地盯着书上的文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将书本合上,目光变得更加坚定冷静。
下午四点,护士长突然走进娱乐室,径直来到乔沅面前,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秦太太,又有人来探望你了,你要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