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到的那些熟人,林蓝、肖沁等人,也肯定不是他们本人。
而是这个世界,利用她脑海里的形象,将那些人改造成了她记忆中的模样。
没有人意识到不对劲,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轨迹,按部就班地生活。
如果真相是她想的这样,那这个世界就太可怕了,她又该怎么打破虚假,找到生路?
乔沅凝眉沉思许久,都没有整理出头绪。
不知不觉,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犹如泼染的浓墨。
房间里没有时钟,她只能凭直觉,估算现在大概是在夜里十点多。
这层楼的病人并没有全部入睡,乔沅还能听到不知从哪间病房传来的尖叫,走廊上也有人走动的声音。
随着夜色加深,外面的声音逐渐消失,这一层楼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阵,走廊上响起模糊的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很快来到了814的病房门口。
乔沅闭上眼睛,假装已经熟睡。
门把手被人转动,发出轻微的声响,一阵刻意被压低的脚步声,从门口那边响起,朝着病床这边走来。
乔沅感觉到一个人站在自己的床前,被人盯视的感觉持续了几秒,然后被角被人轻轻拉动,盖住了她露在外面的右肩。
“轮椅怎么放在这里?”
来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走到床尾,将靠床放置的轮椅轻轻推到墙角放好,然后离开病房。
关门声响起,乔沅迅速睁开眼,正好看到巡查病房的护士,从房门口一闪而过。
从零点开始,夜班护士每隔三小时查一次房,现在正好是午夜十二点。
她本来想趁着护士巡视过后的这段空档,悄悄离开病房到外面去看一看的,结果轮椅被推走,她只能利用孱弱无力的上肢拖动全身挪到轮椅面前。
首先是下床,这对乔沅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双腿完全使不出半点力气,尝试了几遍都没办法下地,她咬了咬牙,索性采用最原始的方式,直接从病床上滚了下去。
嘭地一声,身体整个砸在坚硬的地板上,没有足够的脂肪保护,有知觉的那一半身体的骨骼仿佛被摔断了一般。
乔沅一脸痛苦地趴在地板上,半天都没缓过来。
太他娘疼了。
等疼痛感稍稍减轻,乔沅就将目光投向远处的轮椅,十根手指用力扣住地面,试图往前挪动。
但是,失败了。
地板太过光滑,手指没有着力点,身体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地板上,纹丝不动。
她咬了咬牙,双眼紧盯着轮椅,换了个姿势继续尝试。
这一次,她将双手手臂打横放在地板上,交替往前,终于,她的身体开始缓慢挪动,跟轮椅之间的距离在一点点缩小。
十分钟后,乔沅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将自己挪到了轮椅上面,当她的双手握住轮椅扶手,额前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打湿,胸口急剧起伏,发出粗重的喘息。
如果没有重生,她的人生就会如此糟糕。
不,连糟糕都是短暂的,最后她命都没了。
“一切都过去了,不要被这个虚假的世界影响。”乔沅闭了闭眼,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睁开后目光清明平静,“出去看一看,夜晚的医院和白天是否有所不同。”
费了这么大的劲才坐上轮椅,她不能再浪费时间,因为担心轮椅在行进时发出警报声暴露行踪,她直接关闭了自动模式,用双手转动轮椅来到病房门口。
外面一片寂静,她悄悄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医院的走廊幽深狭长,天花板上的灯不分昼夜地亮着。
走廊里没有人,也听不到任何动静,乔沅轻轻拉开病房门,转动轮椅出了房门。
第八病区的平面布置图类似一个“回”字,护士站所在的大厅位于楼层的中央位置。
在护士站的东侧和南侧是病房,北侧则是医生办公室、值班室、娱乐室等等。
乔沅所住的814病房距离护士站很近,如果她选择往801病房的方向去,只要再往前几间病房,就会经过护士站,所以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往反方向走。
从814病房往后,还有八间病房,轮胎碾过光滑的地板,缓缓往前滑动,乔沅悄无声息地来到815病房门口。
因为高度原因,她没办法透过病房上的观察窗往里面看,只好做贼一般悄悄握住门把手将房门轻轻打开一条缝。
815也是一间单人病房,乔沅透过缝隙看到病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孩。
洁白的被子将女孩脖颈以下的部位,盖得严严实实,水草般漆黑浓密的头发被压在枕头上,那张巴掌大的脸泛着死人般的灰白。
房间里并没有异常,乔沅又看了熟睡的女孩两眼,然后悄无声息地关上房门,继续往前走。
就在她停在816的门口,准备再次开门时,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
她猛地回头,一张挤压得有些变形的苍白人脸,正紧贴在815病房的窗户上,直勾勾地盯着她。
四目相对,那张人脸忽地睁大眼,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同时嘴唇一开一合,无声地说着什么。
乔沅紧盯着女孩的口型,试图辨认对方说的内容,可惜她并不会读唇语。
她转动轮椅正准备追上去,走廊深处突然响起奇怪的脚步声,就像是腿脚不便的人拖着自己的一条腿缓慢前行,又像是什么人拖拽着重物在地板上发出剐蹭的声响。
就在她短暂分神的一刻,站在815病房门后的女孩消失了。
乔沅立刻转动轮椅来到815病房的门口,转动把手,推门进入。
病床上,女孩无声无息地躺着,被子将她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颗脑袋,看起来跟乔沅刚才在门外偷窥到模样分毫不差。
乔沅看了眼病床床头卡,上面写着患者姓名:黄莺,年龄:19岁,入院诊断: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也叫多重人格障碍。
“黄莺,”乔沅直接叫她的名字,“你刚才是在跟我说话吗?你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