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没事了。你们也下去歇息吧,等天亮了再来叫我。”
将二人打发走,乔沅生疏地脱掉外衣,躺回到床上。
肚子太大,平躺着像是被压了一块石头,有些喘不过气,费劲地翻身侧躺,只一会儿又觉得不舒服。
辗转反侧了好一阵,乔沅终于有了一点睡意,腹中的胎儿却不老实了。
小家伙大概刚睡醒,兴奋地在她肚子里伸胳膊踢腿,搅得她根本没法睡。
“唉,所以我以前到底是怎么入睡的?”乔沅苦着脸,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在高耸的腹部上,“得,我又想如厕了。”
乔沅方便完回到床上,面朝床里侧躺着,看着空出来的那只枕头,眼睛微微发酸。
怀孕到后期,她的身子越发笨重,起夜的次数增多不说,小腿有时候还会抽筋。
靳铭睡得很浅,每次只要她不舒服地哼哼,或者是想要起夜,他就会醒来,也不叫下人,堂堂镇北王就这么坐在她面前,耐心地帮她揉腿,或者搀扶她去如厕。
心疼她睡不好,他还专程到太医院请教,怎么能减少她的不适,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
也不知是哪位太医,告诉他一个偏方,说是多喝牛乳能缓解小腿抽筋,他便全城悬赏,找来几头哺乳期的母牛,每天产奶给她喝。
她受不了牛奶的膻味,勉强喝下去又会忍不住吐出来,他便带着府中的厨子进宫向御厨讨教,学会了将牛乳制成各式奶糕的法子。
看着她吃下奶糕,总算不再呕吐,靳铭紧绷的面庞一松,佯装生气地摸摸她的肚子,说:“小东西,这么折腾你娘,等你出来,爹爹定要打你一顿板子。”
他才刚刚出征,她便想他了。
脑中全是他的身影,挥之不去。
乔沅抬手抚摸着身旁的空枕,眼角滑下了一滴眼泪。
最后,她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冬雪和夏萤服侍着她起床,洗漱,然后端来丰盛的早餐。
一桌子精致的早点和小菜,乔沅瞧着,却并没有胃口。
“小姐,厨房准备的这些,不合您的胃口吗?”冬雪看着乔沅叹气,开口问道。
“太清淡了。”
桌上摆的这些,明明是记忆中她最喜欢的东西,可乔沅却不想动筷。
“那您想吃什么?奴婢吩咐厨房去做。”
“我想吃粉,牛肉粉!”乔沅没有思考,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
“粉?粉是什么东西?”冬雪和夏萤面面相觑。
“就是米粉啊,用米浆做成的……”乔沅边说边比划,试图让她们明白米粉的做法。
冬雪恍然大悟:“您说的是米揽吧?不过小姐,这些,您是怎么知道的?”
乔沅一愣,这些东西好像是突然从她脑海里冒出来的。
她仔细回想,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吃过牛肉粉,头部却一阵剧痛,仿佛有一把刀子在她的脑子里狠狠地搅动。
只有停止回想,头痛才缓解了一些。
过了小半个时辰,厨房终于把乔沅想吃的牛肉粉送了过来,她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牛肉送到嘴里,很快又吐了出来。
“太硬了,炖得还不够软烂。”
“米粉也一般,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味道。”
“不过,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味道?”
“我是什么时候吃过牛肉粉?”
从小到大的记忆太过清晰,不管是出嫁前,还是出嫁后,她基本上都深居后院,很少有机会外出,在外面吃饭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她确定自己没有吃过路边小摊上的吃食,而她去的酒楼都是京城里数一数二,里面会有牛肉粉这种,一听就上不得台面的食物吗?
只要一思考,头部就会传来阵阵剧痛,乔沅用双手捂着脑袋,开始对自己产生怀疑:“我真的吃过吗?会不会那只是我一时心血来潮,产生的念头?”
“小姐?”冬雪紧张地看着乔沅,“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马上差人去请太医。”
“不用。”乔沅抓住冬雪的衣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只是太久没出门,有些闷得慌,你们陪我去院子里走一走吧。”
后花园很大,穿过九曲十八弯的长廊,一路树木蓊郁,花草丛生。
最惹眼的是临湖而建的水榭,亭子顶上覆盖着开得正盛的蔷薇,美不胜收。
夏萤掩着嘴偷笑:“这还是小姐嫁进王府那年,王爷听说您最喜蔷薇花,亲手为您种下的呢。三年过去,蔷薇花越开越繁盛,象征着咱们小姐和王爷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乔沅笑着点了一下夏萤的额头:“就你嘴甜。”
院里熟悉的景致,处处充满了她和靳铭的回忆。
他们夫妻二人虽然聚少离多,但只要在府中,靳铭总会抽出空闲陪她。
他依照她的喜好,令人将后花园大肆改造,又开辟出一片菜地,闲暇的时候,会带着她一起种种菜,浇浇水。
他说,他想跟她做一对寻常的夫妻,等他们的孩子出生,不管是儿是女,他都会亲自教导孩子武艺骑射。
是儿子,学好武艺跟他一起保家卫国。
是女儿,有了自保的能力才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她那时笑着依偎在他的怀里逗他:“那万一是女孩子,你让她舞刀弄枪,将来要是被人嫌弃,嫁不出去怎么办?”
“我的女儿,将来可是公主,不管嫁给谁都是下嫁,臭小子还敢嫌弃,怕是活腻了。就算不嫁又如何?只要她喜欢,本王养她一辈子。”
乔沅收起笑,仰头望着他:“那如果,她想有一番作为呢?”
靳铭拧着眉,脸色微沉。
她以为他要说出所有男人都喜欢说的那句“女人就该待在后院相夫教子”,他却开口道:“女子和男子一样,都有得到教育和一展宏图的资格,只不过,她是我跟你的骨肉,我自然希望能替她遮风挡雨,希望她一生顺遂。可她要是心怀天下,有鸿鹄之志,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会阻拦。”
在这个普遍将女子视作附庸的朝代,她何其有幸,能够成为他的妻子。
乔沅唇边浮起一抹笑,那些属于两人的记忆,抚平了她心底深处的不安,让她暂时放下了今日时不时涌出来的古怪感觉。
“我累了,到亭子里歇一歇吧。”
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蔷薇花香,乔沅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到铺着厚厚坐垫的椅子上。
这时,管家领着一位穿着宫装的嬷嬷,急匆匆地找来。
“奴婢给王妃请安。”刘嬷嬷恭敬地向乔沅行礼,说明来意,“太后娘娘许久未见王妃,甚是想念,便派老奴前来,请王妃入宫一叙。”
太后将沈蓉塞进王府的第二日,靳铭就进了一趟宫,不知他跟太后说了什么,总之太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找她的麻烦。
哪曾想,今天靳铭前脚刚走,太后后脚就派人来,这是急不可耐想要收拾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