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伟举起遥控器按了一下，电视里的画面又继续播放起来。
正好厨房里的周父周母吵架，声音大得盖过了电视机的声音，不知道电视里那个开门的黑衣男人说了什么，马尾辫女孩就跟着他走进了房间。
“行了，有客人呢，你能不能消停点，一天不跟我吵就难受是不是？”
“你以为我想跟你吵？还不是你自己欠骂！”周母骂骂咧咧的声音低了下去，“客人是男的女的？女的？漂亮吗？多大年纪了？”
乔沅没在意厨房里那两位在说什么，倒是周大伟听到自己父母的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尴尬地说：“我爸妈担心我的终身大事，看见年轻女孩就热情地询问人家的个人情况，他们待会儿要是说什么奇怪的话，你别介意啊。”
“不会啊，父母都这样。”
乔沅敷衍地回了一句，注意力都放在电视机上面。
电视机屏幕的画面里，女孩站在餐厅里，打量房间里的摆设，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黑衣男人将她带到一间卧室门口，低哑的声音有些失真：“这就是次卧，平时我爸妈住在主卧，不会打扰到你的。”
女孩探头往次卧里看了看，显然也很满意，只是还有顾虑：“你把次卧租出去，要是你回来了，住在哪里呢？”
“没事儿，我已经在外地安家，一年半载才回来一次，我下次回来，直接住旅馆就好了，你就放心住吧。”
女孩露出犹豫之色。
“咱们这里的房租价格你应该清楚，像这样的单间，起码也得两千一个月，我一千块钱租出去，一是觉得空着浪费，二是希望有个人能陪我爸妈说说话。这个价格，真的很实惠了，你去哪里都找不到的……”男人喋喋不休地劝说。
女孩终于被说动，点头说：“好，我租了。房租是交三押一是吧？”
“对。”
男人从电视柜里取出合约，女孩看过之后没什么问题，爽快地签了字，又把四个月的房租转给了他。
“这么快就签约啦？小姑娘真爽快，阿姨刚好炖了汤，留下来吃饭吧。”
一个中年妇女的背影出现在画面里，她热情地招呼女孩，女孩不好意思地婉拒，女人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带到餐桌边，按到椅子上坐好，爽朗地笑道。
“你就别跟阿姨客气了，等你明天搬进来，咱们同住一个屋檐，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就算是提前互相了解一下。你先坐着，我去盛汤。老头子，快帮客人盛饭呀。”
饭菜很丰盛，房东一家三口热情好客，不停地招呼女孩吃菜，特别是中年妇女，她亲手盛了一碗奶白色的鱼汤，送到女孩面前：“小姑娘，尝尝这汤。”
女孩被他们的热情感染，整个人放松下来，笑着说：“好香啊，谢谢阿姨。”
她端起碗，用汤勺轻轻搅动，然后舀了一勺，吹了吹热气，送到嘴里。
画面突然一黑。
乔沅看得意犹未尽：“电视机怎么突然黑屏了？”
周大伟一脸懊恼：“可能是坏了吧，前两天就黑过一次，我关机重开就又好了，看来还是得找人来维修一下。”
“怎么？电视又坏了啊？那别看了，刚好我的菜都炒好了，可以开饭了。”周母端着两盘菜从厨房里走出来，笑容满面地招呼乔沅，“小乔啊，快来坐，别客气。”
乔沅嘴上客套了两句，坐到餐桌前，她挑的位置正好面朝电视机，餐厅和客厅没有隔断柜遮挡，稍稍一抬眼，就能看到一片漆黑的电视屏幕。
“这是我熬了两个多小时的鸡汤，趁热喝。”周母盛了一碗黄澄澄的鸡汤，放到乔沅面前，笑眯眯地看着她，“这孩子，长得可真俊啊，有男朋友没有啊？”
鸡汤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乔沅端起碗，一边用勺子轻轻搅动，一边回答：“阿姨，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周母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哈，哈哈，看你的年纪挺小的，怎么这么早就结婚了呢？可惜啊。”
乔沅微笑：“不可惜，反正我也准备离了。”
周母还没开腔，周父就板起脸来，将碗重重地将饭桌上一搁：“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随随便便就结婚离婚，把婚姻大事当成什么了？儿戏吗？”
周母赶紧拉了周父一把，冲乔沅抱歉地笑笑：“你别在意啊，他不是冲你。对了，你跟你丈夫，为什么要离婚啊？”
乔沅慢悠悠地搅着碗里的鸡汤，声音不急不缓。
“他啊，看着像个人，内里一片腌臜，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最可气的是，他还吸.毒。为了有钱买毒.品，他把我们家的房子都卖了，一家四口挤在两室的小出租屋里，他还不悔改，竟然逼我出去卖，以供他吸.毒。他的父母呢，嘴上说着把我当女儿一样疼爱，实际上由着儿子折腾我，我实在受不了，就从家里逃走啦。”
说完，她冲面色难看的周家三人，微微一笑：“你们说，这样的垃圾我不赶紧扔了，还留着他做什么？”
周父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猛地一拍桌子，手指着乔沅的鼻子：“你，你——”
“你干得好！”周母一把将周父的手拽回来，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显得有些狰狞，“小乔啊，快喝鸡汤吧，鸡汤凉透就不好喝了。”
周大伟两只浑浊发黄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乔沅，他干瘦的手指握得很紧，仿佛在竭力忍受着什么，很快，他就换上一副笑模样，附和道：“是啊，快喝鸡汤吧，我妈炖的鸡汤可香了。”
“嗯，是挺香。”乔沅端起碗，闻了闻，送到自己的嘴边。
三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着她的喉咙一上一下，他们如出一辙地咧开了嘴角，那笑容越来越大。
“好晕……”
乔沅只来得及说了两个字，身子就软软地倒在餐桌上，手中的汤碗咣当掉落在地，漆黑的汤汁洒落一地，一股恶臭味弥漫在空中。
餐桌上的，哪还是什么丰盛的饭菜，全是腐烂的蛇虫鼠蚁，还有一盘油炸过的蛆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