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恶心的地方。”
常生也赞同林昭的抱怨，这里到处是巨大的鱼类尸体，腐臭味与鱼腥味钻入鼻子里，惹人反胃。
潜艇静静地倒在码头上，上面是被平整截断的线缆。
“这是设定好的截断装置。”小乐站在潜艇外沿观察，手指着潜艇顶部的一个黑色方块，里面似有寒光。
“首都特异局就没打算放你活着回去。”
“啊？”林昭瞪大眼睛，“那我们怎么回去?”
“二叔说他做后援。”常生讲了一下常峰的嘱咐，“信号断了之后他会下潜，来带我们回海面。”
“他有自己的办法。”常生补充道。
林昭和小乐选择了相信常生。
“那我们找找那个考察队在哪吧？”
三人将目光投向了这座海底之城。
这里是阴暗的，看不见尘世的太阳，阴影里似有喃喃低语，或者什么东西蠕动的声音。
这里又是可见的，绿油油的光芒不知从何而来。前方的一栋栋木屋窗户里似乎还有人生活，亮着微弱的灯光。
常生带着两人小心翼翼地越过港口来到大道旁，凑在一户木屋的窗户外，试图看看里面的情况。
“外人?”一道声音响起，不知是什么语言，但是像是直接将意思传到了脑内。
三人警觉地看向轰然打开的木屋门口。
是个“人”，如果长着褶皱的皮肤，没有毛发，眼睛细长嘴唇宽厚似鱼头的类人生物也算人的话。
林昭倒吸一口凉气，小乐皱眉死死地盯着这个生物，试图匹配记忆中的那些传说中的描述。
常生身上浮现金纹，潮湿的空气已然被上升的温度烤得干燥。
对方似乎感觉到了不舒服，原本探出的头缩了回去，连带着轰隆的大力关门声。
“什么怪物?”林昭低声凑近了常生。
见对方没有展现攻击性，常生收起了烛日。
“我对比不出来什么有效的信息，它就像是人类被污染了的模样。”小乐叹了一口气。
“因为他们的确是被污染了的人。”一道正常的男声响起，三人看到了一个躲在巷子里的中年男人正盯着他们。
“过来。”中年男人招手道。
三人对视一眼，快步走了过去。
他穿着橘黄色的防护服，上面已是斑驳污渍，许久未清理的短胡子显得格外沧桑。
“你是神冢考察队的人?”
常生率先发问，对方的模样的确像是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外来人员，尤其是这醒目的防护服。
但是四年，他怎么没变成野人模样?
“我是考察队下潜组的组长。”男人点头说道，“杨成，你们是来救援的吗？”
“是的。”常生回应道，显然他们在这里经历了很多事情，这个杨成的眼中满是焦虑与恐慌。
“太好了……”杨成喃喃道，“我们等了这么久……这里全是怪物……疯子……触手……”
小乐想要得到更多信息，向杨成询问道：“你们?你的队员在哪里?你们在这儿遇到了什么事情?”
杨成似乎有些激动，拉着三人走进巷子深处。
里面有一个废弃的木屋，里面没有点灯，黑漆漆的。
杨成带头打开了大门，常生可以看到黑暗中有着两双警惕的眼睛。
“有人来救我们了！”杨成呼喊道，声音不大，但是情绪高昂。
“真的吗……”一个褪去防护服的女人说道，她头发凌乱，身上是一件沾满绿苔和泥土的脏衣服。
“阿燕，他们是人啊！不是那些长着鱼头和章鱼脑袋的怪物。”杨成连忙跑过去安慰道，“我们撑到这一刻了……”
另一双眼睛是一个约莫年纪二十的青年人，他一言不发，身上似乎有些瘙痒，正努力在不引起大家注意的情况下蹭着身后的墙壁。
杨成没有注意到，他全身心地沉浸在了能逃出去的喜悦之中。
“这是我妻子，余燕。”杨成似乎很久没有笑过了，他的笑容真挚、但僵硬，“这是我带的组员，徐运。”
“本来还有四个队员的……”杨成说着，脸色落寞下来，“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变成了怪物……”
“什么怪物?能跟我们讲讲吗？”常生问道，“接我们上去的救援可能还有一会。”
“自打我们来了这里，就发现这儿根本不是一个死去的城市。”杨成坐在一只朽烂的板凳上，“里面生活着一种叫深潜者的怪物，就是你们看见的那个。”
常生看了林昭小乐一眼，小乐回了一个自己知道了的眼神。
“他们应该原本也是人类……”杨成继续解释道，“因为我的组员们在收集这里的资料的时候……也慢慢褪去毛发，皮肤松弛，长出鳞片……变成了说着奇怪语言的怪物……”
“深潜者，举族供奉着他们的父神，'达贡'。”小乐提醒道，“他们是不是还在定期举行着什么仪式?”
杨成突然看向了常生背后的小乐，喘着气点头，“对，他们在举办着献祭，隔上几天就会招来一个巨大的怪物！我看见过它，在那群深潜者的祭祀完成之后，那个长着鱼鳍的庞然大物从水里越了出来。”
“之后呢？那个怪物做了什么?”常生想知道它的目的。
“不知道……”杨成摇了摇头，“那个怪物只是在山崖上待了一段时间就钻回海里了。”
“对了，你认识……常竹吗？”
常生回归了正题。
杨成听到这个名字后瞪大了眼睛。
“什么?你怎么知道常竹的事……”
常生不对劲地眯起眼睛，“他是我父亲。”
“啊？”杨成好像更惊讶了，“我记得常竹的儿子不是刚刚高考吗？怎么……”
“嗯?”常生疑惑地皱起眉头，对方是在水下已经待到失去时间知觉了吗？
“先说说你知道的事情。”常生想知道父亲是否来过这里，以及他去了哪儿。
杨成露出回忆的神色。
“常竹跟我有过一些交情，他帮我清掉了一个信徒组织……”杨成缓缓说道，拉起常生来到屋外，“当时那个组织想献祭我家那一片所有的人……我很感谢他……”
“继续。”
“他告诉我，如果发现了什么倒立悬浮的……神明遗骸……就通知他……”杨成看着常生说道，“我们下潜的时候，我看见了……所以我通过线缆的信号通知了他。”
“他来了吗？”
常生似乎已经知晓了父亲做了什么。
“他来过了……”杨成叹了一口气，“我们再也看不见外面天空上那具恐怖残缺的腐烂尸体了……”
“那个尸体……”常生想知道具体的信息。
“我回忆不起来模样，祂看起来像是被腐蚀污染的巨人……”杨成似乎不愿说来，“他还问过我们要不要一起出去……倘若我当时答应了，我的队员们也不会……”
“你知道他去哪了吗？”常生轻轻地问道，对方的情绪有些低落。
“他说他要再去下一处……应该也是哪个被侵染了的神冢吧……”
杨成不想聊下去了，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要回去。
突然，外面的街道上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走动的声音，这座海底之城，又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