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同往常一样，只不过有人被留在了昨天，留在了呼啸的风中。
常生来到了永顺大厦的顶楼，穿着一身浅色休闲短袖，靠在栏杆上远眺着这座繁华的城市。
林昭陪着小乐做笔录和安排财产继承事宜了，常峰趁着空档期去首都各个景点串门打卡欣赏风景。
今日阴天，相比于夏季炎热的晴空，这种天气倒是很适合出门走走。
他来到这里是等一个人。
“这么早就到了?”陈旬还是一身的工作西装，似乎刚刚从严肃的审讯室里出来。
常生笑了笑回应道：“我一直有提前到场的习惯，怕耽误大事。”
“刚刚审完信徒吗？”
“嗯。”陈旬认可地点了点头，“刚刚审完那个灰网编织者的成员，已经收集完信息了。”
两人随后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阴沉的云朵在天上闷闷地飘着，或许楼下车水马龙，但顶楼的天台只能听见这座城市细微的脉搏声。
“那天特异局的警报，是你和峰叔触发的吧。”陈旬不打算继续找着两人都不想听的客套话，直白地问道。
常生从二叔那里知道了对方的神迹，序列37的谛听意味着陈旬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回答，只需要这个问题问出，他便能知道是真是假。
但是陈旬的身上并没有神纹浮现，仿佛这只不过是两个寻常朋友的闲谈罢了。
“是的。”常生坦然说道，“准备向局里举报我们吗？”
“不会。”陈旬摇了摇头，他似乎生性不爱笑，从来没有看过他除了皱眉和一脸平淡以外的其他表情。
“特异局不是个完美的地方，它甚至布满了肮脏与贪婪。”陈旬继续说道，“我工作了三年，从大学里就开始做着特异局里抓捕与审问信徒的工作。”
“巧了不是。”常生轻轻说道，他的半个大学生涯也沉浸其中，只不过不是特异局的安排。
陈旬似乎调查过常生，他理解常生口中的巧了是什么意思，并没有对此发出疑惑。
只见陈旬闭上了眼睛，低声问道：“能告诉我你们在扣押区和零号区域看见了什么吗？”
轮到常生惊讶了，特异局难道能知道他和常峰去过哪里?一股危险的感觉涌了上来。
“局里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陈旬像是在回答常生心中的疑惑，这让常生一再怀疑对方的神迹是不是像小乐一样全程开启的。
“峰叔不仅是你的叔叔，也是我父亲的老朋友。”陈旬望着常生的眼睛说道，“我们并不敌对。他告诉我，让我来找你。”
实际上常峰说的是年轻人就该跟年轻人聊天，他要趁着在首都休假的这么点日子抓紧逛那些自己没空逛的知名景点，没空讲故事。
“扣押室里是人体实验的被试。”常生回应道，种种迹象表明对方并不完全是特异局一方的。
首都特异局不会专门研究着神裔炸弹只是为了好玩和磨蹭经费，不会暗暗研究着一个奇怪孩子只是为了医疗技术的进步，也不会在地下研究着外神的遗物只是为了看看神明是个什么构造。
武器皆是为了战争而造，战争皆是为了贪婪而起。
剧变将至，无人能够独善其身。
“里面是顺着神迹序列编号的一百多个克隆人试验品。”本着拉拢对方的意图，常生继续介绍着自己的所见所闻，“零号楼层里面是一个穿着白色病号服的光头孩子。”
“他好像能看到灵体化的人。”常生补上了一句，这个事情一直让他很困惑，二叔事后有告诉过自己没有神迹能够看穿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灵体。
“灵体是?”
陈旬没听说过灵体这个词。
常生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得粗略解释道：“一种隐形技术，甚至能够穿透物质，二叔搞来的罕见玩意，看到灵体应该不是神裔能做到的事情。”
“知道了。”陈旬已经知道了自己需要的一切，感谢式地向常生欠身道，“谢谢。”
“方便问一下，你是要寻找些什么吗？”常生想知道为何陈旬会想以个人身份了解这些情况，“出于好奇?”
“我的弟弟作为高危失控个体被局里的人带走了，他们告诉我，他死于神迹失控。”陈旬的眼中有着异样的神色，“现在我大概知道他在哪了。”
那个零号，是他的弟弟?他想从那栋宛若监狱的地方救出自己的弟弟?常生理解这种不顾一切想要与家人团聚的心情。
“如果没有地方可去，可以来长亭市。”常生给予了陈旬选择。零号被严密地安置在首都特异局的地下，必然牵扯着极其重要的利益链，如果陈旬想要救出他，那么这里将再无他们的安全之所。
“多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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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里摆满了珍奇花卉、观景树，院中藤架上挂着一个金丝鸟笼，里面是只神情哀伤，身体瘦小的黑鸟，羽毛散发着绿色光泽，外形倒是像发育不良的小秃鹫。
一位老人躺在庭院的竹制摇椅上，一晃一晃，倒是悠闲自在。
笼中鸟突然发出了低沉的、颤颤巍巍的叫声，像是预先知道了什么不祥的征兆。
或者它的躁动就是不祥的征兆?
老人摇晃着的躺椅刹那间停了下来。
“秦老，常生他活下来了……”
一个黑袍人进了院子，恭敬地朝着老人鞠躬汇报道，声音似乎是在害怕些什么。
“毕竟是姓常的啊，棘手的很。”老人继续晃荡起了躺椅，甚至没有睁眼看眼前人一眼，“还有很多机会……”
“汇报完了吗？”见庭院再次归于寂静，老人轻轻地问道，平静的声音像是隐藏了汹涌的暗流。
“神……神明之遗……被毁了……”黑袍人正害怕地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双腿不再抖动。
“所以你觉得，把最坏的消息咽下去，就能当无事发生?”
瘦弱的卜鸟不再发出叫声，这个庭院回归了最初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