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从斯尔卡餐吧出来时,面色十分凝重。
周身的气场冷冽,不自觉散发出的一股子强烈的杀气,让跟在他后面的摄影师不寒而栗,只得远远跟在安全距离拍摄。
陆远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静静地看着人来人往,恍若无人。
他的思绪渐渐飘远,到草原,到云间,到十二年前烟花绚丽的跨年夜。
他不是陆远,不是影帝,只是一个被一个美丽善良的女孩捡回家的流浪儿。
他满心满眼都是她,可是却不敢表露出一分一毫。
只因他知道,那个女孩,喜欢另一个男孩。
裘子齐。
而且还和他,有一纸婚约。
如果不是偶然间,他听到小裘子齐和小温贝儿的对话。
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对他心中仙女一样美好的女孩子,吐露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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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跨年夜。
小陆远紧张地在镜子前来回转圈,仔细整理好自己攒了许久钱才买上的黑色燕尾服,又一丝不苟地一根一根捋顺自己额前微微翘起的一小撮头发。
房间里没有开灯,小陆远只能借着并不明亮的月光看清自己。
即使知道以夏家的财力,根本不会在乎这点电费,可是他依旧想替他们省一点。
这是他被小夏途捡回来后,除了在夏家做做杂事之外,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终于把自己捯饬满意了。
小陆远对着镜子咧嘴笑了,煤炭似的的小脸几乎隐在黑暗中,只露出一排白花花的小牙。
他的心情很好。
今天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不仅因为他的生日就在今天,更因为夏途约他今晚一起看烟花跨年。
轻轻关上房门,陆远向和夏途约定好的屋顶露台走去。
“子齐,今天是我们三家第一次一起跨年,我们一会儿一起看烟花好不好?”
途经途经一个半敞着门的房间,稚嫩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陆远下意识停下脚步,往里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留着齐刘海,长相可爱甜美的小温贝儿对着小小年纪就透着一丝英气的男孩道。
小裘子齐不可一世地瞥了她一眼,毫不客气道:“和你?凭什么?跨年夜烟花应该是和自己未来的妻子一起看的,我要和夏途看。”
本想干脆离开的小陆远在听到夏途的名字后眼神闪烁了几分。
脚步一转,便侧靠在墙边,听了起来。
被当面拒绝的小温贝儿自觉受到了侮辱,她眼眶红红的。
“你别做梦了!自从夏途捡回来一个小乞丐,她一门心思都在他身上,你早就被她抛到脑后了!”
“你胡说!”
小裘子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气愤地反驳:“那个臭乞丐又黑又丑!算个什么东西!夏途怎么可能喜欢他?”
说完,他两手抱胸,趾高气扬道:“夏途只是软心肠可怜他,把他当做一条狗而已!”
“你没见那条狗摇尾乞求关注的样子!给口肉就摇尾巴!也配和我比?!”
“我家里和夏途家可是世交!老爷子们立过婚约的!”
“夏途她满心满眼都是我,我让她往东,她就不敢往西!”
“切!”
小温贝儿不屑地咂嘴,“你以为我为什么找你,昨天晚上我亲耳听到夏途答应那个臭乞丐,要和他一起在楼顶露台看烟花跨年的!”
“我不信!”
小裘子齐怒火中烧,“我这就让夏途把那个恶心的臭乞丐赶出去!你走着瞧!”
说罢,就快步从房间里跑出来朝夏途的房间奔了过去。
两个人跑得太急,都没有注意到隐在门边黑暗中那个小小的影子。
小陆远再睁眼时,眼里已没有了方才的光彩。
他落寞地转身,回到自己昏暗的房间。
再次站到镜子前,黑黢黢的脸蛋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只有那黑曜石般闪烁的眸光,渐渐覆满了从未在他人面前展示的脆弱。
是啊,他算什么呢?
要不是夏家收留他,他早就饿死街头,或者被那个疯女人暗中解决了。
夏家对他很好,每个月都会给他零花钱。
可是他不愿白拿,执意要在夏家做帮工,钱,也只拿他应得的那一份。
一分都不多要。
也从不对夏家透露一分一毫关于他身世的事情。
他们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
要不是夏途终日缠着他问东问西,他受不住她磨,这才透露了自己的生日。
后来,夏途就约他一起庆祝。
虽然面上没怎样,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高兴得快疯了。
攒了整整半年的钱,才终于买了这件燕尾服......
小陆远的小手不自觉捏紧了衣角。
就在刚才,裘子齐从他眼前跑过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了他穿着的那身衣服。
意大利高定剪裁。
自己费劲心力买到的最好的衣服,连他的一颗纽扣都够不上。
定定地站了许久,小陆远慢吞吞地将衣服脱了下来,整整齐齐地叠好。
换上了自己洗得泛白了的纯棉衬衣。
这,才是他该穿的。
至于更多的......
小陆远的脑海中浮现出女孩那张笑颜如花的美丽脸庞。
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不该奢求的。
以他现在这样的身份,怎么配得上她?
拿起屋里的清洁工具,小陆远想着先去露台告诉夏途自己没法赴约了。
让她和未婚夫裘子齐一起观看吧。
有必要的话,他可以帮忙打扫一下场地。
与此同时,穿着一席乳白色公主裙的小夏途左等右等,都不见小陆远应约。
刚想下去寻,就听到了脚步声。
“小远!”
下意识喊出声,却发现来的是两个人。
“子齐,贝儿,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小夏途向裘子齐身后看了看,还没等她开口,小裘子齐阴沉着脸道:
“你在找那个小乞丐?哼!他但凡要点脸,都不会过来!”
小夏途闻言细眉微皱,“子齐,你怎么能这么说?小远在我家三年了,我早就把他当成了家人。”
“家人?”
小裘子齐冷哼,“怕那个乞丐不是这么想的吧!”
这话说出的时候,小陆远刚好提着清洁工具走了上来。
闻言身子一僵。
“瞧瞧!一说名字,狗就来了!”
小裘子齐见小陆远垂着头,变本加厉道:“黑不溜秋的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成这个又丑又穷酸的样子还做着不该做的春秋大梦!你......”
“子齐!”
一向温和的夏途此时面露愠色,她挡在一言不发的小陆远身前怒声道:
“你太过分了!今天是小远的生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早就答应他要陪他一起过的!”
“而且是我缠着他告诉我他生日的日子,小远自己从来没有主动要求过!”
“呵呵!瞧瞧!子齐,我说怎么着?”
小温贝儿笑得一脸讽刺,“还你说东,她不敢往西,你看她为了这个小乞丐一直和你对着干!”
“贝儿!”
小夏途瞪了她一眼,后者撇了撇嘴,不再言语。
可是她的这一番话,已经恰到好处地激起了小裘子齐的胜负心。
他上前一步,抓着小夏途护着小陆远的手腕恶声道:
“夏途!今天,你必须把这个乞丐赶走!”
从前对小裘子齐一向有应必求的小夏途斩钉截铁道:“我不会赶走他的!”
小裘子齐被气得脸色铁青,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疼得小夏途痛呼出声。
小陆远猛地抬头,一把捏住小裘子齐的手腕用力向反方向弯,冷声道:
“放手。”
“啊啊啊啊!”
小裘子齐的力气哪里比得上成日干活的小陆远。
小陆远稍稍用力,小裘子齐就招架不住,捂着手腕连连后退。
“小姐,你没事吧?”
小裘子齐一放手,小陆远便连忙托起小夏途的手腕,仔细地检查。
“没事。说了叫我名字就好,怎么还叫小姐?”
小夏途摇了摇头,看了一眼疼得龇牙咧嘴的小裘子齐,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过去关心。
“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没来?我们不是约好了今天要给你过生日吗?”
面对小夏途关心的目光,小陆远垂下了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裘子齐见两个人‘亲密无间’地手拉着手,全然把他当成了透明人。
从没在小夏途这里受到过这种冷遇的小裘子齐暴怒。
“小杂种敢弄疼我!去死吧!”
在所有人都毫无防备的时候,小裘子齐一个箭步冲到小陆远身前猛地一推。
他此时站在楼顶露台的楼梯口,登时就失去平衡。
身子直直向下坠去。
“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