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苡整个人躺在青绿的草地上,背后靠着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两手一抱,就知道公主不太高兴了。
命运先生寻思安慰她两句,于是提了一个较为中肯的意见:“你找昭影问过没?她肯定知道点东西,没理由就她一个人活着啊,就太阳神这领先一万年的奉献主义思想水平,大家平等殉国,一个也别想跑,那她还是执政官亲妹呢?这能叫她走?”
苏苡翻了个白眼:“我咋问啊?我都被烧死了化成灰了!而且因为你的缘故,她现在看到我不来两个大嘴巴就是好的了,我怎么开口,她再一个大舌头把我吐露出去,我还活不活了?”
命运先生皱眉:“昭影一直都这个状态吗?她怎么活这么久的?昭暄天天磋磨你,所以没空管她了是吗?咱俩改天去入个她的梦看看吧,你这啥儿童视角啊,我刚才在你脑子里翻找了半天,不是和哥哥一起吃饭就是听哥哥讲故事,有关重要节点的事你是一点不记啊。”
一说这个苏苡更气了:“我傻啊,我智商有问题你看不出来吗?昭暄重要谈话的时候那都是给我放到一边玩儿土,我哪有那弯弯绕绕的心思,我那么天真淳朴一个孩子,人家还不说啥就是啥。”
命运先生拖着脑袋思考了一下:“最后一个问题,既渊那边怎么样?太阳神最后自爆的力量那可不是一个宇宙神明所能达到的程度啊,这片土地上连人带物全都烧没了,这有点强啊。既渊那边的国家也没能幸免,对吧?”
苏苡:“你这是几个问题,你自己说。抽一个回答吧,太阳神连我都烧死了,那可是我的原生躯体啊,可想而知那个强度了。
最后的一切就是回归混沌,所有生灵外物全部死去,这里重新变成鸿蒙初开的摸样,连一粒土都没留,除了提早跑路的某为影姓女士,所有人都死了。”
命运先生轻轻点头:“哦,总共活了三个是吧。”
苏苡:“什么?我和昭影还有谁?”
命运先生没说话。
苏苡沉默片刻:“我去,你别往外说啊,我会挨骂的。”
命运先生笑了:“行行行,我不说,他不搞事我绝对不乱说哈。”
苏苡:......
命运先生伸个懒腰:“宋熙也在你的梦里呢,时候不早了,咱们出去吧,外面还一堆事儿呢。”
苏苡点头,于是场景变换,白雾再次显现,命运先生早已不见踪影。
苏苡独身在迷浓的雾气中踽踽独行,结果一脚踩空,堕入无尽的黑暗深渊,极速的失重感刺激到苏苡的大脑,下一秒,她睁开双眼,猛然从沙发上坐起。
与此同时,静坐闭目的宋熙和歪扭七八躺在一边的命运先生也睁开眼睛,好巧不巧,宋熙看向苏苡,苏苡看向命运先生,命运先生正撇着宋熙,一时间,谁也没有对上所谓的第一目光。
安非在一边打个哈欠,上下扫视了成年苏苡两眼,一脸疲惫地道:“总算回来了,刚才眨个眼的功夫,苏苡突然就变成了成年的摸样,一点过度都没有,吓了我一跳。”
苏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身上的衣服,与初入游戏时并无分别,于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感谢诸位的鼎力相助哦。”苏苡活动活动筋骨,看着大家不同程度的沧桑,一副欠打的表情,笑嘻嘻地说道。
安非最后看了苏苡一眼,看到她确实不存在任何儿童时期的记忆,心中不知怎的,反倒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来。
自己养了那么久的小朋友,白白胖胖的小朋友,一下子没有了。
昨天吃剩的小蛋糕还摆在桌上,睡觉前还信誓旦旦地保证最爱哥哥,结果一夜过去,全都如同梦幻泡影啊,说不难过那肯定是假的。
安非晃了晃自己沉重的脑袋,若无其事地和三人聊了几句,打算回屋睡觉。
结果一条腿还没迈出去,就听见身后的苏苡传来一声尖利的嚎叫。
他下意识回头,只见苏苡如同峨眉山的猴子,疯狂地在客厅里窜来窜去,一边高声嚎叫挥舞双臂,一边不忘在自己的胸口欣喜若狂地掏着一叠又一叠卡牌。
“谁?是谁?这是哪位大恩人塞给我的?快快快,让我给他表演两个前滚翻!”
命运先生试图稳住她,但是刚一伸手,苏苡一个滑铲到地上,开始阴暗地爬行。
爬到宋熙的脚边,抓着宋熙的衣袖,管他是不是恩人,上去就是啪啪两口,先来个一亲芳泽再说。
宋熙被亲的有点蒙,动了动嘴没能说出话来。
命运先生可见不得这男欢女爱的场景,手里的真皮沙发捏了又捏,才慢悠悠地说道:“之前从昭影那里得了两个卡牌箱子,本来想着拿给你玩儿玩儿呢,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就被安非打开了。”
苏苡立马停下动作,诧异地看向安非:“我不信...除非......你再开一个给我看看。”
眼见安非无动于衷,苏苡立马改变策略;“恩人啊,你的大恩大德.....我得给你磕一个。”说着一个滑铲就要往安非这边靠,安非手疾眼快把她拽起来:“举手之劳,碰巧箱子比较古旧,我搬运的时候不小心就把锁头拽下来了,还怕是什么危险的物品呢,既然是对你有用的,那再好不过了......现金还是转账?”
苏苡措不及防听到最后一句,呆了两秒,才凑近安非耳边,邪魅一笑道:“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还有其他箱子呢,等都开完,给你一起结。”
安非没忍住笑了:“行吧,那我去补觉了。”
苏苡多年的狗腿素养立马显现出来:“来来来,安先生,我给您铺床,啊,您先歇着,我去给您放洗澡水,四十五度够不够,您喜欢玫瑰精油还是茉莉精油,我给您捏捏肩。”
安非前呼后拥地走了,留下宋熙和命运先生面面相觑,两人也疲惫地卧倒在沙发上稍作歇息。
当然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精神上的,苏苡的记忆跟个废墟似的,两个在里面高度紧张加上场景复杂,少说过了几百个场景才提炼出几个勉强有用的,可谓是受了不少罪。
半晌,宋熙扯了扯命运先生的衣服,轻轻地说道:“你觉不觉得苏苡的记忆有点奇怪?”
命运先生眼也不眨就装疯卖傻:“哪里奇怪?”他明明把有关昭影的记忆片段都给宋熙规避掉了,所以理论上,宋熙只会在既渊那边的世界反复转悠,接触不到苏苡的核心秘密。
宋熙犹豫了一下:“那些记忆片段,真的是苏苡亲身经历过的吗?理论上苏苡是禅染的分裂灵魂,两人共用一具身体,甚至能够达到记忆共享的程度。
可是我查遍禅染经历过的所有副本,甚至神明游戏近百年所有的副本,从没有出现过和她记忆相符合的场景。”
命运先生不好揭苏苡的老底,他剥了个棒棒糖放进嘴里,一边咽口水一边想着怎么样优雅而不失礼貌的搪塞宋熙。
结果没等他开口,就听宋熙说道:“如果说梦境中的一切并非现实存在,却又是苏苡亲身经历的场景,那有没有可能是.......苏苡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她把现实的经历重新拆分组合后编造成新的故事,并且沉溺其中。
......这不正是臆想症的状态吗?禅染的臆想症......是不是终究影响到了苏苡,只是现在苏苡心态尚且良好,所以那些祸患藏于潜意识之中,一点一点影响着她对于自己过去的认知。”
命运先生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他咂咂嘴稳住心态:“有道理哦,是吧,我也感觉到了,记忆和梦境其实都是会骗人的,他们会随着主观的臆想而改变,这就是精神病的由来。
当苏苡的自我认知体系在臆想中反复完善,不断重复,自我催眠,于是就会变成她所深信不疑的真实。
作为禅染的分裂灵魂,她自我独立的意识太强了,分裂第一步,她受到禅染的臆想症影响,试图给自己幻想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来,于是抽调记忆里的外物元素,重新组合成了一个离奇而又新颖的记忆。
除非苏苡主动向你提及过去的事情,否则我建议你不要主动触及她的过去,现在她的一切正常,是因为她精神巡行体系尚且完整。
她能够捋顺下来一条自己独有的逻辑链,如果你贸然介入她的思路,打断她的臆想,她意识到自己不完整不正确,受到刺激之下,就有可能存在记忆认知全面崩盘的状态,开始抗拒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开始否认自己的记忆存在,开始质疑自己。
禅染就是这样疯的,臆想症的人意识不到自己患病时,她对于那些违和的东西会自行进行幻想解释,她会始终存在一条赖以生存的逻辑链。
但是当她被外界告知,被证实自己存在病症时,因为分不清真假,她会对所有的记忆产生质疑,这种事,你心里有点数就好,先不要对苏苡提及,潜意识的臆想也不一定会映射到现实影响她的思维和行动,只能说存在隐患,先别刺激她,应该暂时没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