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感觉使白雪骤然清醒了几分,逐渐看清了眼前之人的面貌和身处的场景。
浴缸的水积了小半池,白雪乌黑的长发如同光亮的黑色海藻,蔓延飘荡在水中。
细小的水珠留在他的脸上,随后又被更大的水滴融合冲刷下去。
安非看到他清醒了一些,从一旁的池边起身:“房费给你付了三天,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刚一转身,身后却传来一阵轻微的阻力,白雪不知哪来的力气,伸手抓住了他的裤脚。
安非没有动作。
反倒是白雪执着地抓着他的裤脚,瞥见他衬衣腰部的污渍,轻轻地说道:“谢谢你,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作为傲娇毒蛇美人的代表,白雪平日里共事时都是一副清高孤傲的摸样,很少能见到他这样轻声细语楚楚可怜地说话。
“没关系。”安非说。
身后的阻力消失了,白雪松开了安非的裤脚,重新把自己身体一整个泡在冰水里。
安非开门关门,离开浴室,逐渐隔绝遗忘里面的光景。
一切归于寂静。
沙发上有前台送来的新衣服,他脱下身上的衬衫,换上一件新的,虽然肯定比不上从前的贴身,但是乍一看也没有太大区别。
系上最后一颗扣子,安非站在沙发前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思考着什么呢?
他向来善于洞察人心。
他在想,一个生命的逝去,究竟该不该挽留。
也许是一刻,也许是很久,安非重新推开了浴室的那扇门。
洁白的浴缸,他的黑色风衣和柔软的身体一同浸泡的在冰冷的水中,被乌黑的长发裹挟缠绕着。
鲜红的水从浴缸中溢出,在方格的地砖上流淌,然后慢慢汇入出水口。
白雪的手中握着一把透明的冰锥,正在自己左手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安非快步走上前,拿起一旁的毛巾,没有管白雪胳臂上的伤,而是优先把手腕上的割伤系了起来。
两人一时都很沉默,白雪把玩着冰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安非则是转着小脑思考此时,该说些什么话才能优雅而不失礼貌地制止白雪后续自杀行为。
池水还在不断溢出,安非看着满目的鲜红,把手伸进浴缸深处,摸索着想要拔掉里面的塞子,让血水流进管道。
一只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指节间白的没有丝毫血色,毫无疑问这是白雪的手。
白雪一手抓着安非,一手拔掉了浴缸塞,于是水流打着旋儿消退,美好的身躯重新袒露在空气中。
安非想要抽出手去找个浴巾给他盖上,却没能抽出来,他的手腕仍旧是被白雪紧紧地抓着。
安非不得已,为了避免辣眼睛,只好巴拉巴拉浴缸中完全浸湿的风衣,试图把它重新盖在白雪的身上。
但是他失败了,因为白雪用自己的屁股压住了衣服,衣服现在是垫在他身底的状态。
“你不冷吗?”安非问道。
“冷。”白雪说。
可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拉着安非修长的手指,摸向了自己狐狸尾巴的深处。
安非措不及防碰了不该碰的地方,立刻飞速缩回了手,力气大到白雪都没能握住。
“我不喜欢同性。”安非轻轻地说道。
“你喜欢同性。”白雪说。
“我不喜欢同性。”安非看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
“你喜欢同性。”白雪还是这句话。
安非:......安非选择保持沉默。
好吧,他确实喜欢同性,没办法,基因使然。
白雪拔掉了自己的狐狸尾巴,看向安非:“你想试试吗?人们都说,那是一个非常温暖的地方。”
安非吐出一口浊气:“我和荼白不一样。”
白雪笑:“我知道,你也应该知道,我比想象中贱的多。”
他又开始拿起冰锥,用锋利尖刺,一道一道划向自己的胸口,展露出蜿蜒而交错的血痕。
“给我一点爱,我就能活很久,没有爱的话,温暖也可以。
你会嫌弃我吗?”
安非没有说话,而是用行动表明了一切,他伸出手把白雪从冰冷的浴缸中抱出来,带他走进房间,把他放到洁白的床上。
蝴蝶铃铛掉在地上,柔软的被褥盖在身上,两个人赤身裸体地拥抱在一起。
安非用双臂紧紧地箍住白雪,炙热的胸膛相倚相贴,然后他微微侧头,摸了摸怀中乌黑的脑袋。
“我们来聊会天吧。”
白雪:???“我不需要睡前安抚。”
安非:“那我睡了。”
说完他就真的闭上了眼睛。
白雪:“......那还是聊会天吧。”
“嗯。”
安非胸腔的震颤发出嗡鸣,白雪听得一清二楚。
“和我想的不太一样。”白雪乖巧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嗯。”他知道白雪心里其实是抗拒这些东西的,不然不会在面对荼白的时候,还要吃药助兴。
“你身上真暖和。”
“你像长毛狗狗一样,湿漉漉地也很可爱。”
白雪:.....你礼貌吗?
“下次不要这样伤害自己了,你皮肤真的很白,我刚才暗中观察了很久,也没看出来你到底有没有失血过多。”
“好吧。”白雪勉为其难地应道。
......
荼白神域
荼白从浴室里清清爽爽地出来时,就看到馆言正坐在他之前的那把扶手椅上,悠哉的吃着侍者为他准备的柠檬蛋糕下午茶。
荼白擦干头发上将落未落的水滴,走到馆言的面前,端起他正吃了一半的柠檬小蛋糕,径直走向一边的起居室。
把蛋糕放在起居室的小方桌上,馆言果不其然跟着蛋糕一起走来了。
馆言往沙发上一坐,又开始招呼一旁的木偶侍者;“来一杯伯爵红茶。”
木偶侍者机械地点头,然后逐渐远去。
迎着下午遗留的最后一丝天辉,馆言放下整洁的餐盘,抿了一口滚烫的红茶,然后凑到荼白身边跟他一起看报表。
见荼白没有什么搭理他的意思,馆言在沙发上扭来扭去,借助几次微小的移动幅度,慢慢坐在了荼白的腿上。
荼白:......“你挡到我了。”
馆言立刻转身调整坐姿,双腿微微叉开,依旧是坐在荼白的大腿上,却变换成了和荼白面对面的状态。
他把蓝色文件夹往自己颈下的胸前一贴:“这样看会不会好一点?”
荼白沉默了两秒:“你在吃白雪的醋吗?”原因无他,馆言现在的坐姿,除了衣衫完整以外,和白雪之间的状态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都不单纯就是了。
“怎么会呢?我不过是有点事想和你商量一下罢了。”馆言语气淡淡,但手却不听话地抚上了荼白的胸膛,用纤细的指尖,轻而灵动地点着某些地方。
他当然不至于吃白雪的醋,当初救白雪,哪能是荼白大发善心?当然是馆言看到白雪的惨状,觉得有些同病相怜,于是让荼白去救的。
否则以这哥们冷血的个性,会救人才怪了。
馆言其实也是可怜白雪的,同样的遭遇,他也算是从小到大循序渐进。馆言的母亲还在的时候,他也曾享受过孩童应有的温暖与爱,并由此奠定了性格的根基。
他活了那么多年,总还是偶尔能遇到几个温柔主顾的,所以即使后来如同玩物般被人转辗赠送,馆言的内心也是种存在着自我的想法,不至于变成一个完全颓丧的肉体傀儡。
但是白雪不一样,他是系统设定的程序觉醒,所以从他拥有意识的第一刻起,没有人给过他爱,也没有人为他塑造过世界观,在那个封建而罪恶的王国无数次的重置和循环里,他的苏醒是一个奇迹,也只能是一个悲剧。
所以荼白只是给了他一点点尊严和温暖,就足够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了。
这是一柄好用的刀,某些情况下,也能算一个有用的盾,因为假使自己和荼白只能活一人,那白雪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保全荼白。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心甘情愿飞蛾扑火,这也是荼白把他留在身边的意义。
荼白抓住馆言作乱的手:“什么事?”
不会要对城堡进行什么社会主义现代化改造吧?这是荼白的第一想法,由此衍生出了一整片红色大旗。
馆言轻轻摇头:“一步一个脚印,现在还没到这个议题呢。
今天的议题是,哥哥能不能把我脖子上项圈解下来,我带着好不舒服。”
荼白想都没想:“不行。”
“为什么。”馆言一边问一边继续色诱,慢慢靠近荼白想要吻他的脸颊。
荼白伸手推了两下没推开,被他一嘴亲在左脸上。
随后馆言整个人仿佛没有骨头般赖在了荼白的怀里,报表也被他顺手抢过丢到了沙发的一角。
“这个项圈是为了防止你跑路的,而且可以顺便屏蔽一下梵起和别镜的追踪。”
馆言无奈叹气;“我真不跑,虽然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我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了,怎么不给人一点信任呢?”
荼白摸摸他的脑袋,说出的话却相当无情:“信你才有鬼了,之前骗我的时候你也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