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巷子不远的地方有一片低矮的自建房,这边属于老城区了,因为要规划新建楼盘,陆陆续续搬走好些人,现在还住在这里的人不多,此时只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里正亮着灯。
两人走到院子门口,隔着围栏看到里面的情景。
院子中间摆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木,棺木前面放了一张方桌,上面竖着一张黑白照片和两支白色的蜡烛,背对大门的地方跪着一个年轻人,头戴白孝,正往面前的火盆里烧着纸钱,看样子是死者的儿子。
陆迁悄悄的把灯放出去,琉璃灯在院子里来来回回飞了几趟,却什么都没发现,又晃晃悠悠飞回来。
“也不在……”陆迁见状看了裴涣一眼,裴涣对他摇了摇头。
突然一道手机铃声传来,吓了陆迁一跳,他赶忙去摸口袋,却看到裴涣指了指院子里面,这才反应过来不是自己的手机。
“喂?”那个年轻人按了接听。
那边说了什么,年轻人的身体突然一颤,似乎听到了十分不好的消息,整个脊背弯下去了,伏在地上显得很是悲伤。
看来也不在这里,陆迁刚准备离开,琉璃灯却突然朝着一个方向飞去了,两人赶忙追了上去。
老城区的小路弯弯绕绕很不好走,陆迁见状干脆把灯的提手拿出来,整个人一变,往上飞去,在高处能大概看到琉璃灯飞的方向,是一栋白色建筑。
陆迁回到裴涣身边,说道:“是医院,那只鬼往医院去了。”
裴涣点点头,当即加快了步子。
到了医院门口,琉璃灯正在那里等着,见两人到了便继续往医院里面去了,飞飞停停上了六楼。
一出楼梯口,陆迁就停下了脚步,这里站着一位中年妇女,个头不高,衣着朴素,看起来也十分瘦弱,此时身上是一道道流血的伤口,衣服都被染成暗红色,在医院苍白的灯光下显得十分诡异,再看她的脸,却是和刚刚院子棺木前的黑白照片一模一样。
陆迁问她:“是你这几天一直跟着孙瑞?”
女人点点头:“是我。”
陆迁:“你想报复他?”
听到这话女人惨惨笑了笑:“报复?他杀了我,就在那个巷口,我努力挣扎努力求救,可是呢?没有人帮我!”
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满是恨意和不甘:
“现在我死了,只不过是想让他尝点苦头,你们就来了,果然,有钱人的命才是命,像我们这种卑贱的人就是死了也没人在乎!”
陆迁听的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向裴涣,裴涣解释道,孙瑞的父亲是房地产开发商,家里很有钱,最近在计划开发这里的城区,目前正在跟原住民谈拆迁赔偿的问题,前几天带着孙瑞一起过来的时候没注意被他跑走了,结果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陆迁点点头:“所以新闻上的精神病患者是指孙瑞?那平时应该有人看着他吧?”
裴涣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女人却好像听到了什么离谱的事情,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精神问题?他可好的很,清醒的很!”
“精神问题就是个借口而已,半个月之前他就来过一次,让我们搬走,但是给出的赔偿金连一套最小的房子都买不起。”
“我们不愿意搬他就一直威胁我们,前几天他又来了,催我们三天之内搬走,可我能往哪里去呢?你说,我能往哪里去呢?”
“我不愿意,他就砸了我的摊子,我女儿来跑来帮忙,他就带着人打我们,把我们带到巷子里拿着刀威胁我们……”
女人已经泣不成声:“我想拦着他们,刀子就落在我身上……”说的女人瞪大了发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俩:
“就这么一刀一刀的捅进去,好疼啊……他们见我没动静了,又转头对付我女儿,她才十九岁,哪里跑得过一个大男人,我就看到我女儿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没有声音了……呜呜呜……”
陆迁听的心里难过,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事情他也是第一次碰到,什么话在这里好像都变得苍白无力。
“可是就算你成功报复他了,对你来说也只能解气,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死了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只会在你头上记下很深的罪孽,你现在应该知道怨灵害人是大罪……还有你的女儿,孙瑞要活着才能好好补偿她——”
“她死了——我女儿她死了——”女人突然大哭起来,声音极其悲凉:“就是刚才,医生打电话说我女儿没有心跳了,我女儿不在了!啊——”
“他们是故意的,我都听到了,那个孙瑞,他怕我女儿康复之后指控他,他怕我女儿有后遗症要他们一辈子花钱治疗,他就……他就让人在我女儿病房做手脚……你说,我怎么能不恨他!我恨不得他现在就去死!”
……
陆迁沉默了,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这样直接面对人性的恶,甚至他自己心里也有点动摇,是不是真的不应该拦着女人复仇?
裴涣看出了陆迁的纠结,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道:“不是她。”
陆迁愣了一下,仔细思考了一下又看向女人,她说的事情经过应该是真的,整个人也看起来悲痛憔悴,但是不代表跟踪坠物甚至孙瑞昏迷这些事都是她做的。
确实如此,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没有任何修为,生前又劳苦瘦弱,去世之后即便是有怨气也只能维持她在阳间停留这几天,哪里还有能力去做那些害人的事?
但不是她又是谁呢,她女儿?也不对,小姑娘是今天刚刚去世的。
等下,还有一个……
“啊——啊——救命啊——”
陆迁正要开口,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和裴涣对视一眼,两人飞快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7楼,706室,正是孙瑞所在的病房。
此时房门半掩着,里面隐约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陆迁没有打开门,而是先穿门而过,看了下里面的场景。
一个瘦削单薄的身影站在病床前面,手里拿着刀,好像正在等着什么,地上还倒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身影,看起来还有呼吸,应该是晕过去了。
陆迁回头示意裴涣里面有人,裴涣点点头,在门上贴了一道静音符,轻轻的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