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发里窝了好几个小时，庞繁润终于觉得累了。
“我想躺着。”
“好。”
容渊将她抱起来，走向蓝色的大床。
“叮——”
电梯发出悦耳的声音，容渊转身看去，发现这次来的并不是一群人，而只有一个人。
“想搬家吗？”
那个年轻人这样问。
宛若被森林里的毒蛇盯着，刺骨的寒意像秋风乍起，没有一丝预兆。
很奇怪的人。
“可以。”
她听见容渊回答。
少年让了一个身位，绅士地用手挡住了电梯门，防止它合上。
庞繁润回看容渊的表情，发现他很惬意。
少年问：“你们想住在几楼？”
“八楼。”庞繁润说着，面朝着容渊补充道：“我的幸运数字是八。”
“那就八楼。”
容渊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
这个少年……
庞繁润看去，只看到了白的吓人的下巴，以及始终勾起的嘴唇。
“狮子鱼，我们到了。”
庞繁润回过神：“好。”
电梯门打开，不同于十楼的财大气粗，八楼就是普普通通的病房，一个个病房紧紧挨着，走廊里还有神色紧张的医生护士在行走。
“这里和十楼比是简陋了一点，”少年走在前面，在一个病房前停了下来，“你们就先住在这里吧，明天再搬去新家。”
走进病房，庞繁润发现这和刚一开始化为人形的那个房间一模一样。
两张病床，两个床头柜，一个洗手间，一个电视，还有一扇根本打不开的窗户，以及深色的窗帘。
那个少年离开了，走路没有声响，一如他的人，即便不说话都带着阴沉的寒气。
“你认识他吗？”
庞繁润被容渊放在床上，趁着他掖着被子时问他：“你一看见他心情就很好。”
他坐在床边，看着她。
“不知道，”他有点迷茫，“但是我很喜欢他说话。”
一定有联系，只不过他现在不想说而已。
“我们可以出房门吗？”
容渊看着并没有关上的门：“门没有关，应该可以。”
“我想去转转。”
他又站起来，下意识想抱起尚且有伤的狮子鱼，却听见她如此说。
“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自己走？走去哪？还会回来吗？
他不安地眨着眼睛，却没有问，只是轻手轻脚地将她扶起来，让她站好，站在那里看着她走了出去。
庞繁润最后没多久，那个少年就来了。
“为什么站在这里？”
少年的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看见容渊傻傻的站着，先是疑惑，而后看到空了的床铺，了然一笑。
“既然想跟着，那就跟去吧，悄悄地，她就发现不了。”
“如果发现了呢？”容渊看着他，真心发问。
“那就说你不适合这个环境，觉得会有人类害你，你想见她。”
容渊思考了一会儿，朝着少年感激一笑，脚步轻盈地走了出去。
容渊跟着庞繁润，少年则跟着容渊。
本来就不长的走廊里一下子多了三个行迹奇怪的人，打眼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病人。
不过既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那就没有多少护士会在意。
803
“你是假的，你们都是假的！你们都想害我！”
几个男护士按住床上的女人，给她打了一针。
“力气可真大，等到镇定剂都不好使的时候，就是我辞职的时候，我可不想当个护士跟按猪一样。”
门打开，只能看见一晃而过的脚。
苍白，无力。
804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的孩子，快快长大，长大妈妈给你嫁，找个情郎会说话，日日欢笑不再怕。”
805
“我们都是躯壳。”
一张脸紧紧贴在窥视孔上，那是一个老人，他的眼神浑浊，似乎看不见，尖锐的指甲摩擦着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重复着。
“我们都是躯壳。”
806
“今天是中秋，我给囡囡织了围脖，你过几天拿回去啊。”
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应该是在打视频电话。
可是医院里禁止患者使用手机。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又开始说：“好啊好啊，你就去陪那个狐狸精，连囡囡都不管了！”
又是一阵沉默。
撕裂声传了出来，随后就是女人的歇斯底里。
“我就该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807
“喂，我很讨厌阳光的。”
男人的声音，年岁不大，应该是二三十岁。
“我需要阳光！”
少女弱弱地回答，执拗地不肯放弃。
“拿你没办法。”
他妥协了。
屋内的对话随之结束。
庞繁润站在门口，有些确认807内住的就是男主和女主。
她从窥视孔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温暖的阳光，还有阳光下蹲着的少女。
“喂，你是病人吧。”
男人的脸突然出现，吓了庞繁润一跳。
“你怎么知道我是病人？”
男主向下斜了她的衣服一眼，没有说话，但是眼神里是明晃晃的嘲讽。
庞繁润低头。
哦，我现在穿的是病号服。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指着屋里的女主：“她为什么蹲在那？”
“光合作用。”男主不耐烦地倚在门上，“一个自认为是仙人掌的蠢货。”
“她原来是仙人掌啊，”庞繁润的眼睛盯着女主不放，“我是一条鱼，深海里的鱼，狮子鱼你知道吗？”
得，眼前的也是一个妄想症患者。
“不知道。”
“狮子鱼是黄橙色的，很好看。”
“哦。”
庞繁润皱眉：“你真冷漠。”
“呃。”男主噎住了，点头，“对，你说的对。”
“你们既不是一种生物，又不是一个性别，为什么住在一起？”
“这是一个好问题，”男主指着庞繁润身后，“你去找院长，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庞繁润指着女主：“你能把仙人掌叫来吗？我想和她说话。”
“她不能动，一动就要叫，说自己离开了土，马上就要死了。”
男主很不耐烦，就像是一个快要爆了的气球，既危险又烦人。
根本求不了他一点点。
“仙人掌，仙人掌。”
女主抬起了头，却没找到说话的人在哪。
“我在门外面。”
女主看向门，发现有一个女性人类在和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