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所有人都朝那声音的方向看去。
来人一身玄黑绣金九龙袍,乌发只被一支桃花木簪束起,五官精致仿若天人,渊渟岳峙。
眼底却腥狂血雨,浑身裹挟着一股浓重的杀气。
似仙似魔。
整个正堂的气氛为之一滞。
“陛下?”
……
满场大臣不明所以,若是皇帝是来贺喜,可他进门时说的却是:不准拜。
但大家仍是按捺住满福狐疑,下跪行礼。
一时间花啦啦跪倒一片。
堂中唯独二人伫立。
一个是成阳帝。
另一人便是新娘。
她身旁的喜娘以为新娘是吓呆住了,悄悄伸手扯了扯她的裙摆。
林绵绵霎时回神,她难以置信地掀开盖头。
真是成阳帝来了!
鲜红的红帕在空中荡了一下,飘落在地。
目之所及的所有人,俱视线转回她身上。
本已燃满烛火红灯的堂中,随着那红帕的掀开而瞬间光辉一震。
满室光线仿佛都积聚在,翩然静立的女子身上。
那张脸好像是天上恩赐的产物,眉若流烟,眼如辰星,月华无双。
一身金线彩鸟,凤冠翠玉,让她像一朵火红艳绝的朱槿花,香雾滟滟,动人至极。
“子宴,起来拜堂。”
林绵绵眸底千回百转,面容微冷说道。
这话让跪着的人都差点以为新娘是个痴傻的。
正想议论斥责几句。
天子那沉凝的声音又响起:“不准拜!”
成阳帝双拳紧握,指尖深陷掌心,一个个字仿佛咬牙而出:“朕,不,准!”
在场的都是大业朝廷最精明之人,听到此哪还不明白。
这沈将军府的未来主母与当今天子有一段不可言说的孽缘呐。
只可惜天子未给免礼,众大臣只能跪着看戏。
其中有一个人暗中隐去了身影,离开了正堂,此人正是宋慕风。
他双眸如火,握着拳头用力砸向院中的槐树。
怪不得在崖底,成阳帝什么都让他做,原来就是为了支开他。
宋慕风一想到当时林绵绵嘴唇和脖子的异样,心中就愈发怨恨。
可恶的成阳帝!把他耍得团团转!
还好他没多久可活了!
此时宋慕风没料到,他本以为能十拿九稳干掉成阳帝,却败在了心上人手上。
而正堂中,一位年迈的御史骤然醒悟,颤着声说道:“陛下,今日是沈将军府娶——”
他的话被天子阴戾的扫视,给卡回了喉咙。
沈知越遽然起身,拉住了林绵绵的手,说道:“今日陛下来贺喜,臣内心万分感激,请陛下上座。”
“松!手!”
成阳帝目光如一支利箭般,刺向沈知越,手放到了腰侧的剑柄上。
带剑来喜堂。
众大臣均瞳孔一缩,天子一怒,浮尸万里。
林绵绵眼底亦露出惊慌,脊背冒出一股寒气,她往前跨了一步挡在沈知越面前:“够了!先生!该说的我都跟您说清楚了,莫要再纠缠。”
“你,怕我?”
成阳帝眸中像是浸了血一般,疯魔偏执就欲拔剑。
林绵绵刚想冲上去按住他,他却僵住了动作,一手捂胸,哇一声,喷了一大口鲜血。
“先生!”
“陛下……”
林绵绵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一下就冲到成阳帝身边,扶住了他倾倒的身子。
此刻她才发现往日俊逸雅正的人,双眼深陷,面色发青,仿若病入膏肓。
这令她想起前世成阳帝的暴病而亡。
该死,她以为只要宋慕风不过继,他便不会有这一劫!
“绵绵,不,不要拜——”
成阳帝说着又吐了一口血,林绵绵吓得六神俱无,忙含泪抬袖擦着那刺目的鲜血,哽咽着道:“好,好,我不拜了,你别说了,我们马上让太医看看。”
成阳帝气若游丝,仍固执地确认:“说,说好了?”
林绵绵泪珠不断滑落,拼命点头。
————
三日后,上京大街小巷仍在议论这场天子抢亲记。
那天将军府的新娘上了御撵后,再未归来。
沈将军府和林御史府均讳莫言深,但宫中也未传出封妃的消息。
倒是大家猜测,可能是陛下身子有恙。
只是这可不能正大光明讨论的。
甚至一夜之间,民间突然开始流传林家长女是祸国妖女的流言。
红墙内,龙合殿。
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聚在殿中一角,轻声讨论着。
而龙床上的皇帝仍昏睡不醒。
太后早就悲伤过度,病倒在床。
只有林绵绵面容憔悴的守在一旁,握着他的手,心如刀割。
“县主,有眉目了。”
福胜悄声走过来,轻声说道。
“可有解药?”
林绵绵微掀眼皮看向福胜。
福胜:“没,没有,但有了源头,太医总算有了方向,可对症下药。”
果然如福胜所言,太医们拿到从宋慕风那,搜到的西域邪香后。
一日便寻了些应症之方。
药用下去,三个时辰,成阳帝终于醒了过来。
“绵绵。”
成阳帝一醒来就急唤林绵绵的名字。
他怕她去和沈知越拜堂了。
“先生,你醒了!”
林绵绵刚巧起身去殿外见了见林卿礼。
她疾步走到龙床边,刚一坐下就被成阳帝攥住了手。
林绵绵仿佛懂他未言之语,勾唇浅笑,拍了拍他的手背,哄道:“好了,别激动,真没去拜堂。”
“真的!”
成阳帝的手微微震了震,眸中的阴霾瞬间散开,那如星辰般璀璨的双眼,怔怔凝望着她。
林绵绵正要续说,福胜走进来看到陛下醒了,惊喜大喊:“陛下醒了!!!”
紧接着,先前不知藏哪的太监宫女都跑了进来,大喜跪地。
整个内殿被塞得满满当当。
刚想来一番柔情蜜意,互诉衷肠的成阳帝:“……”
“哈哈!”
林绵绵看他那有点傻眼的样子,失了往日那道貌岸然的“端正”,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场上人太多。
成阳帝面上有些挂不住,无奈用力一扯,把那敢取笑他的人儿揽住怀中。
“下,下去,都下去。”
福胜被成阳帝冷飕飕的眼风扫到,一个机灵,忙转身赶人。
没了外人,成阳帝松了口气,掐了掐怀中那白嫩的小脸,发现她瘦了许多,心疼得摸了摸。
“先前吓坏了吧,你放心,没娶到你,朕绝不会死的。”
手还在发抖,嘴硬帝王,开始变相深情告白。
林绵绵叹了叹气,欲言又止。
此时殿门又传来动静,福胜禀报虞老丞相和沈将军来了。
成阳帝想也不想就说不见,林绵绵却推开了他,起了身立到一旁说传。
福胜公公转身就扬声道:“传虞丞相和沈将军觐见。”
成阳帝:?
福胜公公回头看到成阳帝,他才发现自己竟认错了主子?
正欲解释,沈将军已步伐沉沉走了进来,一开口便是朝林绵绵说:“新妇,陛下既然已醒,你可以跟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