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林绵绵支着脑袋,目光透过窗棂,落到被漫天大雪装点得一片白净的院中,心中却静不下。
那天邂逅成阳帝,虽没达成目的,起码也打过照面。
她就求大哥让她留在寺中几日。
五天过去了。
她每天起码把整个寺庙包括后山,转五圈以上。
就是没再遇到过成阳帝。
想想也是合理,他一皇帝,怎会天天往寺庙跑。
只是她这守株待兔,没法坚持太久。
大哥不可能允她长久住在寺中。
“绵绵,你可让我好找。”
一个长相明艳大方,着一身簇新的缕金绣百花曳地裙的女子,满脸欢悦走进厢房。
“梦雨!你怎来了!”
林绵绵笑着起身迎去。
黎梦雨虽是吏部侍郎的嫡女,却对她从不轻视。
当初她初到上京,受人嘲讽衣钗陈旧,是梦雨出言解围。
之后一来二去她们就成了闺中密友。
“我听说你跟李家的事了,担心你。”
黎梦雨拉着她上下打量,口中啧啧称奇道:“绵绵你变美了好多,看来你并未被婚事所困。”
“那是,能在婚前看清真相,脱身而去,我很庆幸。”
林绵绵引着黎梦雨坐下。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住在寺庙中是伤心过度。”
黎梦雨松了一口气,打量了一圈房内,就放心从腰侧解下钱袋。
“对了绵绵,这个百花钱袋我很喜欢,你当初不是做了两只吗?那只可不可以也给我。”
“啊?说起这个钱袋,我那只——”
林绵绵回想了一下,终于从久远的记忆中翻出来:“之前遇到一个人受了伤,我怕医治费用不够,整个钱袋都留在医馆了,那人是男子,想来不会再佩戴这么花的钱袋。”
梦雨什么都好,就是太在意穿着打扮,时常让她设计一些独一无二的款式给她一人穿戴。
“那这么说——”
黎梦雨脸上闪过惊喜,旋即惋惜道:“好可惜,这个款式可是咱们一起设计的,不过我实在太喜欢这个,独一份也正好,你就不要再做这个款了。”
“嗯,那我便不再做了,百花艳丽也适合你,我还是喜欢素淡一些的。”
林绵绵又和黎梦雨聊了会,她给她列了好几家公子如何如何。
听着就是想帮她再挑选夫婿。
林绵绵只能尴尬附和,听了一个时辰才把她哄走。
她看着好友的背影,想到她担心自己的安危,特地赶来寺中宽慰,心中泛起一丝愧疚。
前世黎梦雨是天鸿帝宋慕风的皇后。
天鸿帝虽专权跋扈,却独宠皇后黎梦雨。
而黎梦雨走远一些后,立刻对身边的丫鬟嘱咐:“你去打听打听,绵绵最近用了什么脂粉,买一些回来。”
————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六日,林绵绵终于蹲到成阳帝。
“小姑娘,你怎还在这寺中?”
成阳帝目中带着审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扑面袭来。
林绵绵被那暗藏锋利的目光扫过,后背一凛。
她眉间染上些许烦愁,回道:“家中闹腾,我躲这清净清净。”
“躲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想必你这么聪慧定是明白。”
成阳帝没有咄咄相逼,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
搪塞了过去,林绵绵松了口气,可却没理由再纠缠。
她看着成阳帝的背影,尘光落在他身上,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使他不染一丝俗世的烟火气。
如此端方自持,入了半佛之人。
她连靠近都艰难……
正当林绵绵心灰意冷的时候,成阳帝突然回转。
“山下村子出了时疫,暂时无法下山。”
成阳帝看着她疑惑的眼神答道。
时疫?
林绵绵这才想起前世是有这么回事。
当时时疫蔓延了上京周边好些村子,京中也有部分人未能幸免。
上京乱了差不多三个月,才将时疫都挡在城外。
也正是因此,之后没多久,成阳帝就过继了宋慕风。
成阳帝经过她身边又顿住,“你一个人住在寺中?”
林绵绵染上些许慌乱:“既然是来清净,我便是连丫鬟也没带了,不知我大哥如今能不能上得来接我。”
“别乱跑,还不知寺中人是否有染上的。”
成阳帝看了看只盘了一根木簪,浑身素净的小姑娘。
日华落在她莹润如玉的脸上,清绝无双,般般入画。
他指尖滚珠的动作一顿,想到她怎么说也是臣下之女,便开口道:“先跟着我吧,若是生乱亦有个照应。”
“真的吗?太好了!”
林绵绵求之不得跟了上去。
成阳帝找到住持,商议了寺中的安排,又写了信给朝中布置。
剩下就只能暂时坐在房内等消息。
从宝法寺回上京,必要穿过山脚的村子。
林绵绵见成阳帝忙好了,就在那看经书,也不搭理自己。
她一时无所事事,好像很尴尬。
太难了,怎不让她重生早几年,如今的成阳帝修身养性,快要成佛了。
“我,我还不知公子名讳。”
“在下已过三十,小姑娘唤我宋叔叔便成。”
叔叔?
林绵绵简直要晕倒,这要是称了长辈,那还怎么成他的妃子。
“公子哪有那么老,比我爹爹年轻多了,我还是唤——”
林绵绵想不出怎么称呼好,叫宋公子又太生疏,干脆厚着脸皮唤了声:“宋哥哥!”
小姑娘嗓音甜美,宋哥哥三个字被她唤得掺了蜜般,丝丝缠耳。
成阳帝转头看向她,那双靡丽的桃花眼中,一片澄净无暇。
“随你吧。”
哥哥?
陛下竟也同意了。
正在斟茶的福胜公公惊得手一抖,溅出了几滴水在桌上,慌得他忙用袖子擦了擦。
“我叫林绵绵,双木林,绵软的绵。”
搞定了称呼,拉近了关系。
林绵绵眼珠子转了转,再接再厉,“宋哥哥,可不可以给我讲讲经文上的意思,我这几日在这看了不少经书,可奈何未曾读过多少书,理解不了其中的意境。”
成阳帝本想拒绝,见小姑娘乖巧坐在一旁,又忐忑揪着手帕。
想起她之前的言论,索性等消息也无事可做,他便应了下来。
“福胜,去换一本,这本对她来说还太难。”
“是。”
居然有女子在陛下面前如鱼得水。
福胜公公细小的眼睛偷偷瞄了瞄那头,这小姑娘可不得了。
他嘴角不自觉勾起,取了经书便悄悄退了出去。
“若我直接讲未免枯燥,你有哪里不懂?”
林绵绵心思一转,试探道:“这心经好像是在劝人摒弃一切欲望,宋哥哥,我想知道一个人真可以做到无欲无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