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都拿外婆没办法，厉绍谦本来话就不多，外婆淡淡地瞟他一眼，他就没词儿了。
看着被一击必杀的厉绍谦，外公无语凝噎。
满室寂寞，没有人再开口。
忽然，门又被敲响，容斯伯提着补品，匆匆走进来。
“师母你怎么样了？还好吗？”容斯伯一进来就关心地问，许是刚从手术台下了，脸上还沾染着一丝血迹。
到底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外婆压着嗓子虚弱地说：“不留在医院工作，跑这儿来干什么？”
外婆还是如前几年那般严厉。
容斯伯无奈地扯扯嘴角。
他在病房里扫视一圈，没看见唐清韵，目光明显一抖。
“你们都聚在这儿干什么，嫌病人病得不够重吗？都出去，别打扰病人休息。”小护士年纪不大，语气却严肃。
除了外公，其余几人都被撵出去。
奶奶年纪大了，厉绍谦让李斯年先送她回去，自己和容斯伯就跟掐架的猛兽似的，一左一右的守在唐清韵病房门口。
没过多久，外公找了过来。
“徒弟，你跟我过来一趟，你师母找你。”
闻言，容斯伯嘴勾起一瞬，目光浅淡地看着厉绍谦。
眼神仿佛在说：在师母眼里，我比你重要多了。
厉绍谦暗自咬牙，艰难地冲外公扯出一抹笑。
病房内，外婆让外公先出去，她看着坐在床边的容斯伯，严肃地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容斯伯愣住，两眼发直。
“非要我逼吗？还不快说实话！”要不是还病着，外婆铁定得跳起来敲他一个暴栗。
见师母真的动怒，容斯伯脸上闪过挣扎。
师母气到心脏病复发诱因一定非小即大。
事关清韵，那就一定和……
容斯伯捏着拳头，心突突地跳，手心里都出了汗。
“还不快说！”外婆又吼了一声，牵动心脏，她痛得捂住胸口。
容斯伯见状赶紧回答：“师母你别生气，清韵她也只是想查清当年的真相。”
“果然！你们两个——我就不该相信你们！”外婆明显更生气了，平日里含笑的眼睛，此刻射出两道寒光，咄咄逼人。
“还替他说好话，容斯伯，我当初怎么告诉你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做到了吗？”
容斯伯垂着头。
师妹一再请求他又怎么忍心拒绝。
看容斯伯一脸懊恼，外婆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疼爱师妹，可你有没有想过，罗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凭你们俩，能撼动的了？”
容斯伯抿了抿嘴唇。
外婆又说：“斯伯，你跟清韵青梅竹马，打小一块长大，你难道忍心看着她深陷仇恨的深渊无法自拔吗？她已经结婚了，也有了孩子，她需要的是平静安稳的生活！”
外婆的一个个字振聋发聩，却让容斯伯的心一瞬间搅起来，像被锋利的牙齿撕咬，被响彻云霄的巨雷当头劈下。
“外婆，你别怪师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唐清韵醒了以后，顾不得还隐隐作痛的身子，她推开厉绍谦，大步朝病房跑来。
外婆别过头去，没理她。
唐清韵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外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骗你，不该背着你去给罗星云治病。”
可不管唐清韵如何道歉，哭得都快把心脏剖出，外婆仍然不为所动，倔强地望着窗外。
跟着跑进来的厉绍谦皱眉看着眼前人。
心中隐隐浮上自责。
他既已知道清韵和罗家的愁怨，就该出手，也不会闹到现在这副田地。
看自己捧在手心的妻子哭得泣不成声，眼泪流水一般往下冲，他耐不住走过去，想拉她起来，唐清韵甩开他，两手紧抓床把手，要将它捏断似的。
“外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唐清韵断断续续地说。
厉绍谦明显看见，外婆脸上闪过不忍。
他赶紧说道：“清韵，医生说你动了胎气，地上凉，别再冻着。”
听到这话，外婆立马转过头，别别扭扭地看着唐清韵。
见唐清韵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她立马板起脸，严厉地说：“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外婆色厉内荏，唐清韵怎么会瞧不出来？
她顺杆往上爬，抓住外婆衣袖，轻轻摇晃，撒娇似的：“外婆。”
明明什么都没说，简单的两个字却好像含了千言万语。
唐清韵抬首，外婆这才看见还怀着孕的外孙女，脸色苍白，嘴唇干出一条条纹路。
怎么就憔悴成了这个样子？
她看着外外甥女婿，厉绍谦心领神会，把妻子拉起来。
唐清韵就势坐在床边。
她看了眼外婆，取下手腕上的镯子。
“咔哒”一声，镯子开了。
镯子内部竟然别有洞天。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唐清韵抽出一张纸条。
许是年代久远，纸条色泽暗黄。
“这是……”外公眼眸颤动，这是慧敏的东西。
“外婆，你还认得这个吗？”
唐清韵缓缓将纸摊开。
看到这个，
外婆心如刀割，不禁想起宋慧敏死去的那一天，她疼得五内俱焚，死去活来。
收拾女儿遗物的时候，这本日记就放在架子上。
她收了回去，放在最宝贝的匣子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原来是被清韵拿走了。
多年悬案终露真相，外婆并不觉得欣喜。
“外婆，这上面记录的是我妈妈。”轻轻抚摸纸张，好似透过暗黄，她看到了那一张笑靥如花的脸。
似在回应，唐清韵也笑了。
“外婆你还记得吗，日记上我妈妈说她很期盼我的出生，她想带我去公园放风筝，想带我去游乐园，想给我开家长会，她想……”，唐清韵开始哽咽，泪珠成串地往下掉。
“她想看着我长大成人，看着我嫁人生子。”
最后的这句话好似刀子划过喉咙，裹挟着唐清韵身上热烫的血。
过去许久，等唐清韵不再哽咽，她静静地看着外婆，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外婆，我知道我大错特错，我错在不该瞒着你，不该擅自找上罗家，可我不后悔，我妈妈的死，我定要他们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