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点轻点……”
贺千岁撩着衣服趴在凳子上,阿婆拿着药粉一点点抹在他不忍睹的伤口上,皱褶皮的手听到了贺千岁痛喊又怯怯缩了回去。
紫禁看阿婆心软又犹豫,于是接过阿婆手里的药瓶子,贺千岁郁闷着盯着紫禁,眼睁睁看着紫禁轻轻将药粉撒在伤口上。
贺千岁觉得有点痒,但不痛。
“真是逞强。”紫禁冷冷说了句,将药瓶子递给阿婆。
贺千岁想着人家大老远跑过来救他就算了,不打算顶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进去看看长约。”
显然,贺千长约的脸色逐渐好看起来,他正睁开着眼睛,呼吸也均匀了,原本略带血丝的绷带换上了干净的。
贺千岁知道,那医生一定是先过来给他瞧过了。
“哥哥……”贺千长约看着贺千岁轻声喊道,眼睛瞥向了紫禁,好像很奇怪为什么紫禁也会在他家里。
紫禁坐在床边,像个经验丰富的老医生为贺千长约把起了脉。
贺千长约乖巧地看着紫禁。
紫禁认真听着脉搏跳动的节奏,又扒开了贺千长约的眼皮,说:“舌头。”
贺千长约伸出了舌头,紫禁瞄了一眼,说:“可以了。”
贺千岁看着紫禁这千年不变的表情也捂不出什么东西,问:“怎么样?”
紫禁没说话,继续一本正经地帮贺千长约检查伤口,包括眼睛耳朵,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低声说:“小事,需要多疗养即可!”
听到这话贺千岁总算是安心了,松了口气,乐观说:“长约,听到没有,好好调养身体就可以了,这个哥哥很厉害的,到时我带你回去我那里。”
“那我阿婆怎么办?”贺千长约担心问。
“如果你不放心就一起带回去。”贺千岁说。
躲在门后的阿婆走进来,万分感激地跪下说:“老太祖,真是感谢您了!”
“阿婆不用行大礼。”贺千岁过去扶他。
阿婆抓着贺千岁的手,眼里含着泪花,不肯起来,却紧紧抓住贺千岁的手腕,说:“您就让我多跪一下吧,我非常感激有您,去服侍您也是长约的福气,这泼天的福气求也求不来的,很开心您为我们婆孙考虑……”
阿婆擦着眼泪继续说:“年纪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个万一,在您那里住下,不方便,而且,咱们世代都规定,人,若是在村子外去世的,去世后就不能抬回村里……”
贺千岁愣住了,问:“为什么?”
紫禁看着阿婆,问:“是客死异乡吗?”
阿婆点头说:“是的,如果在村外过身了,那就是算客死异乡,要是抬回村里,对咱们村子的村民不好。”
贺千长约一边眼睛虽然肿了,但是另一只眼睛却红了眼眶,他没有哭泣,只是问:“阿嫲,那你在这里怎么办?”
贺千岁笑了笑,说:“长约,不用担心,等下有一出好戏,我保证,以后,李家的人,再怎么嚣张跋扈,他也不敢碰咱们贺千家族的人。”
阿婆和贺千长约充满惊喜看着贺千岁,贺千岁朝贺千长约笑了笑,只是多了些神秘和邪恶。
大家都还没好好体验贺千岁笑容背后的秘密,房间门口来了个陌生面孔,只是声音很熟悉。
“可以了。”
几个人一同看去,是个秃顶老头,穿着灰色西装,带着眼镜,庄严肃穆的样子像极了官府上的大老爷。
“是我,是我!”秃顶的大老爷强调了几遍,拍了拍自己胸口。
“谁啊?”贺千岁迟钝问。
“杀杀?”紫禁念道。
“正是。”杀杀应道。
贺千岁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杀杀变了相,这副富贵的官相模样是市长,他也是去查了之后才知道市长是长这张皮囊的。
“记住了,你现在就是潘市长,潘市长,知道不?”贺千岁重复了几次说。
“潘市长,潘市长……”杀杀叨唠了几次,好像生怕自己会忘记,在背诵。
贺千岁撩开了门帘,有个稍微年轻的大叔穿着黑色西装,白色的银发全部抹油往后梳得精光,靠在椅子上坐着喝茶,似乎非常口渴。
“你……”贺千岁上下看了看,问:“你是智觉?”
智觉扮演的是国家级别的理事长。
“是啊,”智觉指着身上的西装说:“这么热的天,一定要穿这种奇奇怪怪的服装吗?”
“忍忍就过了。”贺千岁鼓励道。
紫禁和杀杀也从房间里走出来。
“接下来呢?”紫禁问。
“接下来就等着好戏上场,”他坏笑道:“我让你变了几辆车,就是代步类似坐骑的那种,你处理好了吗?”贺千岁问杀杀。
杀杀说:“已就绪。”
“好,你们去车上等着,我等下过去接你们。”贺千岁交代清楚说:“智觉你扮演的是理事长,级别比杀杀高,杀杀扮演的是市长,清楚了吗?”
两个人点点头。
杀杀和智觉瞬间又消失在空气里,刚好阿婆出来,所幸的是她没有看到。
贺千岁把手机还给了贺千里,让阿婆和贺千里在家里待着,照看贺千长约。
下午的阳光更加炙热。
警员看到贺千岁和紫禁绕过了山路走出去,枪口如影随形对着他们俩。
贺千岁按下了其中一把枪,好声好气说:“把你家的少爷请过来吧,叫他来迎接他的爷爷。”
于是,其中一个犹豫了一下,小跑着离开。
紫禁可以用通灵识和杀杀联系,所以贺千岁这一次是跟在了紫禁背后。
一群警员则跟在他们俩背后。
在一条人烟稀少的泥土马路边,停靠着几辆豪车。
披上了新面孔的杀杀和智觉从车里慢吞吞走下来。
智觉有些看眼看人低自言自语说:“难得来一次金城湾旅游,就来打扰我度假,这些人真是不知好歹。”
理事长位高权重,所以很多警员没有真实遇见过,显得很陌生。
随后,有个高高瘦瘦的黑色墨镜男从车里出来,拉开了车门,杀杀从车里出来。
有几个警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
“少爷这次真的遇到麻烦了……”
突然有个警员厉声喝道:“欢迎市长先生!”
他洪亮的问候让一群警员马上变得十分严肃,立正站直,敬礼喊道:“欢迎市长先生!”
杀杀还没有反应过来,傻傻看着贺千岁,贺千岁担心又着急,低声说:“不用理他们。”
倒是智觉,他显得比较娴熟,鄙视说:“市长先生就需要欢迎,那我呢?”
贺千岁都在心里感叹,瞧他那熟练的技巧和反应,好像干过很多次了。
一警员问:“您是?”
智觉过去就呼了问话的警员,官腔十足说:“你是什么身份地位,敢来问我是谁?”
杀杀洋装咳嗽,说:“休得无礼,这位是理事长先生,还不快点认错!”
“天啊……”
“理事长怎么会来出现在这里?”
“是我……是我狗眼不识泰山,请……理事长先生原谅!”那警员立马鞠躬道歉。
贺千岁瞄了一眼正在思考的紫禁,笑嘻嘻地过去推了他一把,故意打断他的思路。
突如其来的,紫禁往后退了一步,吓得杀杀和智觉条件反射地跑过去扶他。
场景鸦雀无声,清风拂面。
一堆警员迷惑不解地盯着一个市长和理事长扶着一个长得特别帅气的男人,而且还是两个年纪看起来很大的老人家扶着一个小年轻。
场面差点失控。
杀杀和智觉马上松开手。
紫禁好像要杀人似的睨着贺千岁,贺千岁吊儿郎当笑了笑,赶紧躲进一堆警员里。
“起开起开……”
一个个都嫌弃地推开他。
贺千岁揪住其中一个说:“你可知道我是谁?理事长和市长可是我亲戚!”
警员碍于地位和实力的压迫,由得贺千岁为非作歹。
一边的李远真带着两个混混快马加鞭似的赶了过来,在桥面碰了个正着。
果然是个狗仗人势的东西。
李远真见到了杀杀演装的市长,此时成为一条哈巴狗的人正是他自己。
“市长先生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呢?”李远真礼貌说道。
杀杀突然词穷,不知道怎么回复。
这些不爱说话的人当真是叫人操碎了心,贺千岁给智觉使了个眼色。
得亏智觉这张嘴和脑子,吵起架来怼起人来可是连绵不绝的。
“狗东西,”智觉没好气指责说:“你眼里就只有市长先生吗?”
“你他妈又是哪位?”李远真骄傲吼。
“真是放肆!”智觉扯着李远真的大嘴巴子,使劲地扯了两下就把他推开。
李远真别说挨揍,他从小到大骂他的人都还没有出现过呢。
智觉这样动手拉他面子,他怎么会就此打住,他气急败坏,夺过一名警员的手枪,扣着扳机。
“够了。”杀杀呦呵了一声。
李远真才停了下来,极其无辜说:“市长先生,您刚刚看到了,是他先动手打我的。”
“你连他都不认识?”贺千岁紧凑着热闹,上前调侃说:“果然是没见过什么大人物的废柴啊!”
李远真又把枪口对准贺千岁,说:“我先毙了你。”
紫禁眼神一瞥,那把枪突然断成了两截,前半边掉在了地上,他们莫名其妙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有鬼吗?”人群里有个人悄悄说。
李远真一听到有鬼,吓得赶紧把手上另一截的手枪扔进河里。
随后,有个警员,在他耳边小声说:“少爷,这位可是比市长地位还要高的理事长!”
“理事长?”
李远真那神情简直和天上的云朵一样千变万化,天气都没有办法做到跟他一样说变就变。
他打着笑脸,彬彬有礼说:“原来是理事长先生,失礼了失礼了!”
“小样东西,还不快点请我们到你家坐坐!一点也不懂分寸!”智觉说。
“是是是!”李远真低头哈腰的样子还不能够让贺千岁感到痛快。
只是……
“你要去他家里做什么?”贺千岁低声问。
智觉说:“你是不是傻?他打了你,咱们去他家大吃大喝一顿,然后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领走,看看有没有什么美女啊……?”
说到美女智觉突然习惯性地看向了紫禁。
紫禁眼神宛若锋利的刀片。
智觉马上改口说:“去他家里挑拨离间一下关系也好啊!”
“看不出来你比李远真还要更狗啊!”贺千岁若有所思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智觉鄙视问。
贺千岁阳光帅气笑道:“没有没有,我觉得你很聪明,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李远真派了几个人给杀杀和智觉撑伞,连贺千岁和紫禁都有份。
村民们见不得人似的躲在角落里墙角里阳台上指手画脚。
这昨天打得恨不得扒了对方的皮抽了对方的骨刨了对方的坟,今天就跟没事人儿一样友好得发丝盘结在一块,说是裤衩同穿一条也不为过。
“果然是贺家的贵客……”
“不然怎么会让少爷这般招待?”
“你们谁家欺负过长约的这回有好戏看了……”
李远真的家还真是豪华有气派。
华丽的巴洛克建筑风格,就跟个西方宫殿似的,一个院子好几个喷泉,有美人鱼美人鱼雕塑喷泉,有马到成功的喷泉,还有一位头戴斗篷穿着风衣的人物雕塑喷泉,看造型,很像死神。
贺千岁和紫禁两人的眼神都在这幅雕像留意了一下,然后两人心意神会地互相看了一眼。
贺千岁觉得这个雕像很熟悉,印象里好像有见过这么个人的,他回想了一下刚刚紫禁看雕像的眼神,这个二货似乎知道什么,心里想着得找个合适的时间问问他。
刚到院子中间,里面的大厅就传来一个德高望重的声音。
“阿真,听村民说咱们村里来了贵客,说你在接待,你把贵客带来了吗?”
“爸爸,带来了!”李远真开心地加快步伐走向门口:“是市长先生,还有,理事长也来了!”
李远真走进门里,出来的时候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爷子。
老爷子颇有绅士地迎了上来,对着杀杀和智觉鞠躬道:“欢迎欢迎,真是太荣幸了!里面请坐!”
杀杀和智觉敷衍着,和平日里接触的那些皇亲国戚一样虚伪地吹捧着彼此。
贺千岁刚迈开脚步,发现紫禁一直站在那里不动,而且,他的眼神,比以往都要冷漠。
贺千岁皱紧眉头,察觉到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