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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鬼新娘(1 / 1)


紫禁将煤油灯藏在了袖子里,他打着赤脚,低着头,离地不高飘游着。

紫禁生来引人注目,迎面而来的鬼怪顶多会仰望一下他,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缓缓离去。

通常普通鬼怪皆一身尸臭味,死后无人祭拜,紫禁身上的味道自然是焚香的味道,鬼也吃香,只是可以吃香的鬼在鬼界算是有后台有背景的。

鬼怪虽是没见过紫禁但瞧这样子好歹也是个不怕事不好惹的主,对他,算是敬而远之。

幽冥府的潮湿带着一股浓浓的腐烂气息,路面坑坑洼洼,阴暗之余水迹澹澹,虫鼠随处可见。

紫禁揭开了灯罩,低沉着嗓门说:“别出来。”

贺千岁做着一飞冲天的动作,得到了紫禁的提醒,硬是钝了身子。

揭开了灯罩,又不能出去,如此一来,两人交流也无障碍,贺千岁按耐着性子,比起一个人闷在葫芦里无聊这样有人说说话听听外面的动静可算是有趣得多了。

“有事快问!”贺千岁抱臂而坐,四周黑暗,中间仅有一处灯芯火。

“那里可见生母亡魂?”紫禁谨慎着周遭的环境,声音非常小声。

有种耳鬓厮磨的感觉,贺千岁一听,像被他性感的声带刺激了感官一样,汗毛竖起。

听不见回应,紫禁低着嗓子喊了句:“岁文?”

“我在我在,”反正见不着贺千岁的反应,贺千岁也不怕尴尬,不耐烦说:“那里并没有看到。”

既然雨卿的亡魂是凤冠霞帔十里红妆的装扮……

贺千岁认真说:“我们可以去那老妖怪的寝室找找。”

“如何找?”紫禁问。

贺千岁也不知道,说:“你别盖灯罩,也别打烂了,咱们走一步是一步。”

紫禁安安静静,没有回应。

贺千岁也习惯了。

现在已经成功潜入幽冥府,那贺千帆那边该如何让他们收棺走人。

“紫禁……”

“……嗯?”

“可以叫莎莎把我的肉体送回去了吗?”贺千岁问。

“嗯。”

紫禁手指触着额头,打开了通灵识,杀杀过了许久才接收了信息,他呼吸急促,似乎刚经历过一阵激烈的打斗。

“何事?”紫禁问。

“山魈的鬼卒来抢贺千岁的肉身了。”杀杀的声音仿佛隔着一个时空,空旷略带余音。

“守住。”紫禁命令道。

贺千岁远远听见了头顶传来的杀杀回应:好,便急匆匆地关掉了通灵识。

如果肉身被抢了的话,贺千岁这一生一世就会是居无定所,成为了真正的孤魂野鬼,煤油灯将永远是他的避风港。

此刻,他只希望紫禁会照看好煤油灯,别无他想。

寂寥的空气里传来了唢呐声,甚是喜庆祥和,像过年。

“去看看唢呐声是从哪里发出的。”贺千岁说。

紫禁摸索着声音的源头,七弯八拐,好在他脚能离地,跟一幽灵似的飘着。

闻声,越来越近。

地面不知何时铺了鲜红的红毯,但上面依旧湿漉漉。

前面有一洞口有跳跃的光,紫禁侧身躲在一边,往里头远瞻。

洞里内壁红墙红毯,中心的高台上坐着一个人身鬼面的大块头。

他一身红色铠甲,颧骨突出且臃肿,四个獠牙长在了唇外,但看着就是一张面具,因为他的眼珠子很大颗,可是眨都不眨一下眼皮子,除了唇部稍微动了动,一张表情乍看之下就很僵硬。

“怎么样?”贺千岁着急问。

“是山魈。”紫禁说。

“旁边是否坐着新娘子?”

“无。”

“找他的窝去,快!”贺千岁催促道。

朦胧见,鬼灯一线,露出桃花面。

幸在紫禁乃天上神,什么秋坟鬼唱鬼灯如漆人鬼尸棺暗同屋对他来说皆是细雨斜风淡烟疏柳。

隧道黑不见手,仅有紫禁红白叠层的服装较为显眼,欢庆的唢呐里夹杂着一声声椎心饮泣的哭声。

紫禁顺着那悲戚的哭喊寻去,唢呐渐细,哭泣渐近,仿佛就在隔壁。

红绿光相映,不知去往何处,多一步,哭声远了,近一步,哭声也远了。

紫禁一脸沉静,伫立环顾,贺千岁是能读懂紫禁内心惆怅的,说:“看看底下!”

低头一看,脚下有一块石头周边有圆形缝。

见紫禁不说话,贺千岁想起他那张安静之下深藏着忧郁的面孔心里就柔软起来,自个儿跳了出来。

圆形砖头很明显就是一个盖而已。

通常入口在地面的,开关一般都在附近一带的墙壁或者建筑上,距离最远也就三米。

贺千岁拿过紫禁手里的煤油灯,摸索着烛台,凸起的石头,隧道边的柱子,但凡看起来有任何像开关的迹象他都要摸一遍摁几下。

没有找到,于是他搬着一条小柱子,转动了一下,还真动了。

入口打开,贺千岁把煤油灯转接给紫禁马上躲了进去,了。

但紫禁,并没有盖上灯罩,兴许外界的声响是贺千岁解闷的一道没趣。

“味道是这个方向传来的……”

某个隧道有个鬼卒顺着人的气息游了过来。

紫禁俯瞰着陡峭的梯子,不急不忙走了下去。

说他暴躁吧,他遇事总是镇定自若稳如泰山,说他不暴躁吧,他总是以暴力致胜。

底下路不难走,拐了个弯便见婚房,窗棂贴红喜,花烛染婚夜,床幔喜连连,妻泣泪湿襟。

紫禁推门而进,床上侧坐哭成泪人的雨卿受到了惊吓,微微颤抖。

紫禁替母伤透的心情不露声色,贺千岁见无动静,便为紫禁开了口。

“姐姐,莫哭!”贺千岁躲在灯里喊道。

这是一门少年郎的嗓音让披着红幔子的雨卿拉下了盖头,她双眸漆黑无光,面如桃花粉白,红唇烈焰,眼角流着红烛般的泪,两条红痕贴附着脸上的肌肤,渗人而凄惨。

紫禁看似无动于衷,实则难过往肚子里下咽。

“君面善,我曾见君?”雨卿啜泣轻问。

“……嗯。”

雨卿像是双目失明盯着紫禁好一阵,什么也想不起,什么前世今生,她一片空白。

“走吧!”紫禁低声说。

“走?”雨卿潦倒绝望,应道:“走往何处?我乃一具魂魄,终天不见日,终夜不得出,处处遇鬼擒,每每受惊怕,何不就此了,魂飞魄散罢了算!”

说完戚戚惨惨哭得悲哀,婉转,红色的泪夺目而出,样子凄凉又森然。

紫禁不知如何安慰,他显得无助。

倒是贺千岁,说道:“姐姐莫哭,姐姐莫哭……”

“还有谁人在此?”雨卿拿着擦泪的衣襟,问道。

“姐姐,我在煤油灯里面,”贺千岁安抚道:“我也是一具魂魄,为了逃过山魈,躲在煤油灯里,姐姐可与我一起躲藏?”

“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不如就此灰飞烟灭。”雨卿失望哭道。

“姐姐不必沮丧,我和紫禁,帮你找回自由,姐姐是骨灰坛在山魈手上吗?”贺千岁问。

“正是,可那骨灰已被撒在了山魈的坟头上,取也取不回了!”说着哭得厉害。

“姐姐,先进来,说了帮你,便能给你自由,姐姐进来再说!”贺千岁好生劝道。

“你我不曾认识为何冒险帮我?”雨卿问道。

“……因为咱们有缘啊!我见姐姐命不该此,姐姐得了自由,寻个好人家,投个好胎,嫁得好郎君,从此不用孤苦伶仃,往后玉殒也有子女焚香祭拜,这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姐姐说是不是?”贺千岁朗朗说道。

紫禁生而为子却因得道成神历劫成仙不能祭拜凡夫俗子乱了仙界规矩,只能在心里默哀。

若是有其他兄弟姐妹焚香祭拜行孝,对紫禁来说,也是了了一桩心事。

贺千岁这一番话是说到了紫禁的心坎里去的。

雨卿注视着煤油灯,目光无聚焦。

紫禁把煤油灯往她身前移动,说道:“我带你走!”

雨卿终于点点头,幻化成一缕烟气入注了灯芯里。

紫禁顺手盖上灯罩,英姿飒爽转身离去。

一群鬼卒追寻着贺千岁的魂魄与紫禁撞了个正面,紫禁不想引起任何骚动,他只想安安静静离开此处。

无奈隧道里传来一声:“无知的蠢货,连神混入自己的地盘都不知道?”

“神?”

“神在何处?”

一群鬼卒相互观看,发现了鬼群里特别耀眼的紫禁。

“神在此处!”一鬼卒指着紫禁。

众鬼吓得魂飞魄散,往后退缩。

“为何神会在此?”

“你是什么神?”

“抓住他,”山魈的声音无处不在,“他那千年道行,吃了他,你们也能得道成仙,继承他的千年道行,成为万物敬仰的对象……”

鬼卒们一听到这个,简直不要太激动,一个个被诱惑蒙了猪油昏了心,争先恐后只为抢夺食物。

漆黑的幽冥地府闪电惊现,鬼卒震惊之际,已被雷电劈得消失殆尽。

“杀鬼了杀鬼了……”

他们不是害怕,而是看到了紫禁的道行更加的利欲熏心。

地底下腐藏的干尸一具具僵硬地爬了起来,蜂拥而至。

紫禁眼睛都不眨一下,一道天雷震了两震,他们的关节就被震得脱臼脱落,倒地成为一堆骨头。

所有的妖魔鬼怪趋之若鹜。

紫禁不想浪费多余的时间,直接五道天雷震得幽冥府地震倒塌,仅仅一下,让所有对他有幻想的鬼东西铲除干净。

在鬼叫连天的嚎叫声中,他打开了通灵识,杀杀一接收,他瞬间化成了一道天光飞了出去。

鬼卒如蚂蚁群,比肩接踵包裹住了他们三个人,密得似乎水不进风不透,把他们仨逼得爬上了棺材板。

杀杀因为在这之前打开了两次穿越之门体力大耗,所以凝聚在手中的火就跟柴头上点燃的一样大,发出去一个鬼卒都推不倒。

智觉着急又嫌弃说:“怎么这么小?”

杀杀重新发动力量,这一次只有火机般大,而且一下子就熄灭了。

智觉惊得下巴都掉了吼道:“这可怎么办?”

说着智觉李起两根手指位于唇边闭目念起了咒语,一会儿有的鬼卒懒洋洋地躺在地上,好像睡了过去一样。

贺千帆就只会几下三脚猫功夫,他没有带符咒,也施展不了玄术,看到有的鬼卒无缘无故倒了下去,奇怪问:“怎么有的倒下了?”

“我给他们催眠了,”智觉鄙夷道:“但是这种对鬼没有什么大作用,很快就会醒。”

贺千帆实属无语住,一个神官给一群鬼催眠,所以智觉的法力到底是什么?

一群鬼围绕着棺材,张牙舞爪抓扯着他们几个人的脚,他们踩啊踢啊推啊,不耐烦又不得不一直重复这些动作。

杀杀推开一张鬼脸,说:“我的体能消耗完了,需要稍作休息储存能力。”

贺千岁手里只有一根柳条,打起来就跟拿藤条教训孙子似的,像挠痒痒,作用也不大。

往日里,紫禁的雷霆震怒都是从天而降的,而这一次,是从地底下一飞冲天的。

整片漆黑的土地刹那间被光覆盖,一群鬼叫着在光里逐渐消散。

“是公子……”智觉充满了希望喊道。

转眼间,大地又恢复了平静的漆黑。

紫禁拎着一个煤油灯,另一只手动动手指,杀杀身体发出微微紫光,瞧他神色,似乎恢复了力量。

紫禁劈开了棺材,说:“弃棺走人。”

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杀杀把贺千岁的肉体抗在了背上,行色匆匆走回去。

贺千帆问道:“为何不能直接穿回去?”

杀杀说:“只能穿两人,并且要有主人在才能完成穿越空间。”

贺千岁狐疑,问:“为什么?”

杀杀和智觉有难言之隐似的,没有说话。

紫禁从屋顶上飞下,红白衣衾飘飘,他信步沉稳走进了屋里,一挥衣袖,那身红白衣飞离了他的身体,恢复成两张细薄的纱帘轻轻飞舞落地,同时屋里设下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结界,界面有弯弯曲曲的紫电一闪一闪的。

揭开了灯罩,贺千岁和雨卿先后飞了出来。

贺千岁解脱了般喊了句:“终于回来了!”

雨卿如同行尸走肉走着,一袭红装拖地,黑不溜秋的眼睛环顾四周。

时钟敲响了凌晨两点半,她最后眼睛落在了时钟上。

走了过去,抚摸着时钟,一个劲儿地流红泪。

她一路摸索到了古董柜,柜子上面的东西她似乎都知道,她捧着一个镶嵌着红绿宝石的木盒子,摸了又摸……

“我的梳妆盒……”

贺千岁颤住,他突然回忆起当时穿越到紫禁出生的时候,他在寻找人参的过程中,他有翻过这个盒子的。

为什么紫禁家里的东西会在他家里?

贺千岁迷惑不解看着紫禁,紫禁没有理他,坐在沙发上。

很快,杀杀几个人回来了。

贺千岁远远听到贺千帆惊讶问道:“为什么我家房子塌了?怎么墙也倒了?”

紫禁事不关己坐着,贺千岁挑衅盯着他,杀人都不眨眼,何况是拆人家房子这种小事。

杀杀将贺千岁的肉身抗了进来,放在沙发上,贺千岁转身投了进去。

起来全身肌肉发痛,摸着背,问:“你对我身体做了什么?好痛啊!”

“估计是棺材板太硬了。”智觉说。

两人后知后觉,才发现了一个盛装打扮的鬼新娘,同时瞧了瞧紫禁的脸,好像知道了什么,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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