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常平殿的,平日里红嘟嘟的脸上此刻没有一丝血色,她走过院里的花丛,轻轻摘了一朵花戴在了只有几根彩绳装饰的头上。
自从跟随苏恒后,她得过许多赏赐,金石玉器,珍珠宝石,甚至还有异域进贡给皇室的异域珠宝,但是她很少佩戴过。
她把这些珍贵的宝物一件件放好,想等着有机会拿去给家里。如今家里的日子已经好过许多,母亲做主买了一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全家人住在一起,二弟已经成婚,还剩下两个妹妹,她可要给妹妹们存一笔丰厚的嫁妆呢。
她素日里只佩戴一个饰物,就是苏恒给她的白玉莲花镯,那个镯子后续由苏恒在上面刻了一朵小小的莲花,雅竹第一次瞧见的时候就非常喜欢,可无论再喜欢,郡主的东西她是不会开口要的。
可郡主的七巧玲珑心多细啊,她发现雅竹很喜欢这个镯子,找了个由头就给了雅竹,从此无论吃饭睡觉沐浴,雅竹都舍不得把镯子取下来,镯子上洁白无瑕的莲心,亦如她对苏恒的赤诚之心。
她不等容妃派人送来解药,第二日直接上门讨药去了,容妃使尽浑身解数让陛下卸下防备离宫,如今得手了装都懒得装了,听说雅竹上门讨药,直接让人将解药弃于门口,引得一众宫人猜测。
拿到解药后雅竹飞快走向太医院,刚刚瞧见郡主的神情,怕是将所有话都听了进去,若不想想办法,这个解药她定不会服用。
雅竹找到了黄御医,他一直为苏恒看诊,也是陛下最信任的御医,雅竹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惊得黄御医满头大汗。
本来已经对苏恒的病束手无策,他已经将妻儿遣送离雍,已经做好陛下回来大发雷霆的准备,谁知突然又得了这个消息。
既然说有解药了,那就死马当做活马医,至少不是全无办法。
雅竹只告诉他是因为不放心解药是否为真,特地来请黄御医的,或是毒能解,自是不用这份解药。
若是不能解,也请他当着郡主的面说能解毒,把解药当作黄御医开给郡主的药。
如此,郡主才会放心将药喝下去。
那自己呢,自己没关系的。
雅竹领着黄御医匆匆赶到常平殿,苏恒还是躺着,她半睁着眼睛,眼底一片血色。
黄御医隔帕请脉后翻看了苏恒的眼睛和舌苔,他一言不发的收了帕子,走向放置在桌上的药箱,朝雅竹轻轻的摇了摇头。
雅竹的心沉向水底。
她挤出一个笑容,努力用自己听起来很欢快的声音说道:“黄大人,毒可解吗?”
黄御医顺着雅竹的话道:“不难,可解。”
雅竹笑着说:“多谢黄大人,还劳烦大人多开一副药,以备不时之需。”
黄御医不解的看着雅竹,雅竹朝他点点头,虽不解,但也答应道好。
苏恒将对话一字不落全部听进了耳朵里,僵硬的脸上缓缓放松下来。
送走黄御医后,雅竹跪坐在榻前,她握着苏恒的手,直说道:“天无绝人之路。”
雅竹将药送至苏恒嘴边,苏恒却闭着嘴不肯吃药,她知道苏恒的意思,安抚着说道:“我的药佩儿姐姐还在帮我煎呢,您不先喝,我怎么喝得下去。”
雅竹从未在苏恒面前撒过谎,看着她真诚的神情,苏恒乖乖喝下了药。
容妃没有说谎,她给雅竹的的确是解药,无论这药给谁,她都会很开心,但更能让她开心的,是苏恒服用,她不要她死,毕竟还有一个大惊喜等着她呢,容妃迫不及待想让她好起来,一起见证这个惊喜。
苏恒一天天好起来,取而代之的是雅竹一天天虚弱下去。
雅竹现在每日都会早起半个时辰,她会精心涂上胭脂和口脂,将自己苍白的脸装饰的同往常一样。
这种等死的日子并不好过,雅竹知道,容妃就是想这样折磨郡主,让郡主看着自己慢慢走向死亡,让郡主去替自己求解药,可雅竹偏不让容妃如意,她想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程,再保护郡主一次。
苏恒已经能坐起来了,雅竹却有点举步维艰,她硬撑着一口气,向苏恒求恩典,说宫外传来消息,最近母亲生病了,想回家侍疾几日,苏恒不疑有他答应了。
雅竹笑着道谢,她深深的,不舍得看了苏恒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她收拾了一点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那些金银细软都已经安排好了递出宫了,佩儿扶着她,她挎着自己的小包袱,回头望了一眼苏恒所在的内殿。
“走吧,去闵业殿。”
自苏恒入主常平殿后,闵业殿和耘樟院就空置了,因地处偏远宫人也渐少打理,连那株苏恒亲手所种的葡萄也已枯死。
佩儿不当值的时候就会过来照顾雅竹,这几日她已经不能自己进食了,终日躺在闵业殿偏殿的小床上望着床帷发呆。
说好的去五天,可已经七天了还没见到雅竹回来,苏恒心里很是担忧,差人去询问,又隔了一天才拿到消息。
问信的宫人却说雅竹根本就没有回去,苏恒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她拖着仍很虚弱的身体强行下床,刚迈出一步就摔倒在床前。
佩儿闻声冲进来见苏恒倒在地上,赶紧将她扶起。
“雅竹呢?她在哪里?”苏恒使出全身力气抓住佩儿的胳膊,颤抖着问道。
“妹妹她。。。她。。。郡主恕罪,奴婢也不知情。”雅竹千求万求求她一定要保守秘密,至少能瞒一日是一日。
“扶我起来。”
“郡主,您这么虚弱,还是卧床休息吧。”佩儿扭过头,偷偷用袖子擦拭眼角的泪水。
“我要去找雅竹,你扶我起来!”苏恒第一次以上位者的语气命令道。
佩儿顿时跪在地上,她拼命咬着嘴唇,可是眼泪却如开闸的洪水般奔涌而出。
“郡主,妹妹她,死了。”终是没守住秘密,佩儿的头紧紧抵在地上,哽咽着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