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连几天,宁然之与苏恒都一前一后的来夫子的耘樟院问安求学,有时两人会碰巧一同到,苏恒每每在宁然之同夫子探讨的时候在一旁静静的添茶焚香,并未多言,安静得仿佛整个人都不存在一般,等宁然之走后才向夫子请教。
这个冬日因为有了宁然之的常来常往,耘樟院热闹了许多,因为世子殿下的光顾,各个司所之间都对两院殷勤了起来,连带着广储司在冬日里的炭火都多送了几份,苏恒想着,这真是过得最暖和的一个冬天了,看来世子殿下常来抛开时常占用夫子的时间,也还是有点好处的。
一日,待宁然之走后,苏恒向夫子茶杯里添了热茶并道:“夫子,刚刚您和世子讨论的问题,恒另有见解。”
夫子饶有兴趣抬了抬眼皮看了苏恒一眼:“是吗,你说来听听。”
“恒认为,世子所言听起来虽有道理,但实际上并无可取之处。”苏恒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父君在位时曾谈到过豫州铁矿,矿坑位置大多分布在豫州主城西北方向,说起来,似乎离幽州更近一些。但是去矿坑的路只有一条,从豫州王城出发至铁矿是最捷便的路,并且还是水路,豫州上百年来勤修水栈,方开辟此路,地势险,但唯一可取路径是也。所以即使铁矿离幽州更近,幽州亦无办法动的了铁矿一丝一毫。”
“豫州如今进贡越发少我虽不知其究竟,但必然是与赫连柔脱不了干系,此人虽是女流,但其雄心比一般男子更甚。我猜,要么是铁矿真的已经见底,要么是赫连柔别有用心,将铁矿分予他人,换取其它东西。世子所言带青州兵去采豫州矿之策,苏恒认为有几分劳民伤财之意。赫连柔狡诈多端,在她的地盘上,必有一百种方法在你眼皮子地下作祟,实在是费力不讨好之事。”苏恒自顾自说道,并未察觉门后多了一个人。
夫子赞同的点点头“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依我之见,应该等。”苏恒抬起衣袖添了一小块刚捻好的香,“看得见的人在宫里等着,如果矿源见底,势必所有人都没有了矿,那便不必深究。看不见的人在豫州采矿水路第一个栈道上等,那是平民唯一可滞留的采矿栈道。如果赫连柔别有用心,那这路上势必等来惊喜。如若矿坑见底,采矿宫人势必日益减少,若不减或反增,原因就一目了然了”
“好。”人未到,声先到,从门外折返回来的宁然之赞许的看着苏恒,方才与夫子探讨完回宫殿的路上,发觉自己的方法确有不妥,掉头回来想再与夫子商议便听到了苏恒的一番见解。“因地制宜,见解独到,令人茅塞顿开。”
忽觉宁然之进殿,夫子与苏恒起身行了礼。苏恒脸上微微有些讶异,不知宁然之为何会掉头回来。
宁然之这时才仔细端详起苏恒,小巧的脸上还有些许孩童的婴儿肥,虽不是什么绝世的美人,但是肤若凝脂,眉不描自黑,唇不点而红,眼睛出奇的大,又是这双眼,黝黑深邃,仿佛能把人吸进去,不偏不倚的正好对视着宁然之,但却大而无神。
“世子殿下,我生于豫州,自然对豫州熟知,殿下谬赞。”苏恒垂下头,有些惴惴不安。
“既然另有见解,为何在我与夫子请教之时不言不语呢?”宁然之不由得发问,他似乎好久都没有同一个同龄人说这么多话,可是眼前这个人却引起了他的兴趣。
“殿下,恒惶恐。”苏恒似乎很惶恐的福下身。
“祸从口出,不妄言是好事,不过”宁然之似笑非笑,“我看你似乎并不惶恐。”眼前的女孩嘴上说着惶恐,但是脸上却露着一丝不卑不亢的意思,哪儿有对自己的惶恐。
“殿下也知道,我是豫州的郡主,今日此事并非恒自愿对殿下说出,自是十分惶恐。”苏恒还是那副神情,看不出情绪,但是空气中却透着一丝丝尴尬。
宁然之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曲解了意思引起的尴尬,后与夫子交谈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