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渺大陆,自民风开化后各路豪强割地盘踞。
经过上百年的战火洗礼,大陆最终成为了九州,分别为豫州、冀州、崇州、青州、徐州、扬州、锦州、永州、幽州。九州之间长年征战,经过数百年的沉淀,青州与幽州脱颖而出成为了九州里最强大的政权中心。
青州雍城,入冬以后,绵绵的细雨一直下着,始终不见晴,青砖红瓦间的青苔入冬后变得墨绿且潮湿,人也显得越发惫怠,似乎在这冬日小雨里忙碌的只有走街串巷的小贩们。
尽管如此,作为青州最高学府的辟雍,依旧门庭若市,因是入冬后的第一堂课,更因是青州的世子殿下第一次纡尊降贵来辟雍听课,各世家的公子们都早早的来到堂前候着。
传闻中这位世子殿下极少露面,虽年仅十岁,却少年老成,性格十分沉稳,聪颖无比,颇具储君风范。更是早早就将书上的知识学了个通透,君上便使其到辟雍听课。
说是听课,谁人不知从辟雍出来的,都是将来青州朝堂上的栋梁之才,这是君上有意让世子与以后临朝的臣子接触,其用心让各世家名门不敢懈怠,天刚见青,公子们就拿着进宫的拜帖,带着仆人赶进宫里。
“世子殿下到——”伴随着一声尖细的嗓音划破了辟雍的安静。
从大门走进来一位着黑色大氅的小小少年,碧绿的宝玉发冠上雕刻着精美的八宝纹,竖起了墨汁一般的长发,大氅一角露出莲花纹的雪白滚边,仍有些稚气未脱的脸上噙着一抹淡笑,看起来似乎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手垂在后背,身后跟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和两个内侍。
原本坐的规矩端正的公子们都窸窸窣窣的起身行礼,“拜见世子殿下”。
“起身”,不带半分波澜的声音响起,少年径直走向学堂正中空着的座位,一旁的内侍接下少年脱下来的大氅,悄无声息退到学堂门口,跟在后面的另一位少年跪坐在课桌旁边开始整理桌上的文房四宝。
“各位同窗不必多礼,然之还有许多不足之处,望各位同窗今后多多指点才是”,少年依旧站定,“坐吧”。虽嘴上说着自谦的话,但世子殿下的气势并不会让人有分“指点”的勇气。
“不敢不敢,望世子殿下多多指点才是”
“多谢世子殿下”。回答的声音诺诺着参差不齐,但是公子们并不敢先坐,宁然之见此便转身坐下,公子们也陆陆续续坐下静等开课。
宁然之刚坐下,一位精瘦精瘦的老头儿便从角落里走到讲台上,老头儿一脸严肃,一身棉袍虽不华贵,但干净整洁,手拿着一本薄薄的书。
这个精瘦的老头儿便是辟雍的大夫子,前朝为官几十年,因为人刚正不阿加上其知识渊博,到年龄离任的时候便被君上留任于辟雍教习。
众人行过拜师礼以后,老头儿点点头,摊开手中的书,七折八叠竟把它变成一人张开双臂才能彻底张开的纸,原来这本书是一张折叠的地图。
地图略有些潦草,堪堪能看清大致板块。这个时代堪舆实属不易,再加上九州割据,能有一份大致详细的地图就很好了。
“今天我们来讲讲九州”,夫子声音虽备显老态,但是浑厚有力,让人不得不竖耳倾听。
“同学们,这是哪儿?”夫子用教鞭指着地图上方的一个地方问。
“青州啊。”
“这是我们青州!”
下方的公子们嗫喏的回答着,今时不同往日,他们不敢再像以前那般大声争抢回答问题,毕竟不知世子喜闹或是喜静,都各自小声回答着。
“不错,青州,那这里呢?”夫子又指着一个地方问。
“这里是幽州。”
“中间还隔着个战败的豫州,哈哈!”
“豫州是我们青州的战败之臣,日后的幽州也不例外!”
这个问题显然引起了公子们的兴趣,回答的声音此起彼伏渐渐大了起来,更有隐隐的笑声传来。
“那你们可知,我们同豫州为何要打仗?”夫子对于堂下的嬉笑声显得有点愠怒,命人撤下地图,发问道。
一位公子抢先站起来,余光瞄了宁然之一眼,想着如果今日能在世子殿下露了眼得了青睐,日后定是前途无量,兴奋得脸上布满了红光:“因豫州同我青州强弱悬殊,我青州是九州实力最强大是州,想打谁就打谁,打谁谁输!豫州那么弱,不打他打谁!”,话音刚落,有几位公子便又笑出声音。
“荒谬,依你之言,我青州岂不是欺软怕硬之流,只攻打最弱的豫州,而惧与我青州实力相当的幽州?”,夫子将教鞭大力打向教桌,“就你们这点见识,还想讨好世子殿下,简直是痴人说笑。我劝你们早日回家喂鱼斗鸡,勿需来此处浪费你我时间!”
话音刚落,公子们鸦雀无声,夫子脸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色,铁青着脸,往日听夫子课的学生都知道夫子这是真生气了。
夫子的话一针见血,今日多少人是为了世子跑这一趟,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但被人拿到明面上来说又是另一回事。这几个回答并哄笑的公子一看就是往日没来过,今日专程来讨好世子殿下别有用心之流的人。
被呵斥的世家公子的脸由红转青,忿恨交加,奈何碍于世子在此不敢发作,不得不憋着满脸气愤与不甘坐下。这事儿拿到平日里,趋炎附势都来不及,一个毫无权柄的夫子敢当着众人如此严厉教训名门世家的公子哥。
宁然之不由得仔细端详了夫子一眼。
夫子正了正脸色,“可有人知道?”
“其一因我豫州左接壤幽州,右毗邻你青州,豫州于你们而言就如同俎上鱼肉,不是今日就是明日,不是幽州就是你青州,迟早对豫州出兵。你二州吞并其余几州之心昭之若揭,我豫州不过是你们的试金石,谁先得豫谁就占领先机。其二我豫州地质特殊,大量出产金、银、铁,我豫州战败后需年年向你青州大量进贡,打仗不就是需要钱和武器吗?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青州的世家子弟竟出口胡诌,笑煞我也。”说完角落里还真传来几声银铃般的轻笑。
此言论一出,课堂上哗然而起,先前因哄笑被夫子训斥的其中一名公子霍然起身,径直走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一手拎起一个半大小女孩:“你个战败的质子有什么资格开口,君上允你来辟雍学习已是天恩,你还妄想与我等世家子弟平起平坐?”
这个孩子嘴角仍自带着笑容,似乎毫不畏惧眼前情势,睫毛忽闪忽闪的不知道在看谁,但却开始自言自语“我豫州占尽优势,却被一个蛇蝎妇人把持朝政,天亡大豫,幽州或是青州,亦无所谓。”
这句话似乎不是对着任何人说的,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是这个公子见小女孩没有半分将他放在眼里,不由得怒火中烧“放肆!我青州世子在此,还敢胡言妄语..”
此时宁然之再也坐不住了“你放肆”,宁然之站起来转过身,刀削般的嘴唇紧紧的抿着,脸上似是挂了一层寒霜。“豫州虽战败,却仍是九州之一,更是与我青州交好的邻州,你手中之人乃是豫州君上亲封的郡主,与我身份一般无二,谁给你的胆子如此妄为。”宁然之不动声色,瞧不出喜怒,但是无形之中的威压却使刚刚还喧闹的课堂跪了一地。
“世子明鉴,小人愚钝...惊扰了郡主殿下,小人再也不敢了,世子息怒。”刚刚还意气风发怒火中烧的公子此时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还在前朝为官的老爹可仰仗着自己巴结巴结世子多多提携,现如今惹怒了世子殿下,不仅自己的前程堪忧,还唯恐连累为官的爹。
“罢了,今日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宁然之说完,便转身坐下不再理会众人。
小女孩望着宁然之的背影出神,嘴角的笑早已不翼而飞。她知晓宁然之出手解围完全是因为不想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再生起青、豫两州的事端,只是刚刚出神的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在豫州时的自己,也是这般意气风发,无人敢抗衡自己,而现如今却沦为‘阶下囚’,她晃了小小的脑袋,夫子后来讲的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