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虚。
阴魂不散是吧?
徐昀掀开帷幕,冲着庙门口喊道:“方先生,你且在此地避雨,我们着急赶路,就此别过。”
片刻之后,听到后面的马蹄声,方若虚追到徐昀的驴车旁,道:“徐公子,可是去往山阴?同行如何?”
徐昀婉拒,道:“不必了,先生马快,我们车慢,别误了先生的行程。”
“游山玩水,有什么行程?我孤身上路,太过孤单,有清欢才子为伴,日后说出去也是美事一桩。”
徐昀见他脸皮厚的可以,也就实话实说,道:“方先生,你身份晦明,就算不是千蛇盗,也被黑水盗给盯上了。胆敢孤身上路,那是你豪气,有方家做靠山,可别连累我们这些无辜小民……”
方若虚非但不恼,反而大加称赞道:“正言不讳,君子所恃,龙台先生当真有先贤风骨!见贤思齐,在下定要跟着先生,好生亲近亲近……”
“亲近是吧?”
徐昀眯起了眼睛,道:“我瞧方先生这匹马尤为神骏……”
方若虚道:“此乃西域宝马,日行千里,既然徐公子喜欢,那就送于公子了!”
“送我?好,阿冠,请方先生下马!”
“好嘞!”
徐冠麻利的跳下驴子,左手揪住马缰,右手拉住方若虚的腰带,提小鸡子似的把他提了下来。
“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
徐昀大笑,道:“调转马头,对马屁股来一拳。”
“好嘞!”
徐冠举起钵盂大小的拳头,嘴巴对着哈了口气,剑拳出,如游龙,狠狠刺中马股。
骏马嘶鸣,奋蹄向来路狂奔,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我们走!”
车队吱呀呀远去,方若虚追赶不上,留在道旁,也不生气,双手拢在嘴边,喊道:“徐公子,有缘再会。”
等看不见方若虚的身影,曲云竹让白檀来后车传话:“行头问公子,那方先生到底意欲何为?”
“不请自来,非奸即盗!这次先拒之,若后面还跟来,再随机应变。”
又过半日,天色渐亮,雨下的越发紧凑,官道开始变得泥泞。
徐昀乘坐的驴车不小心碾上了埋在泥地里的石头,车轮高高翘起,同时驴子后脚打滑,竟没能控制住平衡,咕咚侧翻于地。
“二哥!”
徐冠见机的快,飞身两拳击碎车厢,将里面的徐昀救了出来。
“没事吧?”
徐昀吐槽道:“车翻了没事,你那两拳把木屑全崩我脸上……呸,还好没毁容,不然你对得起你未过门的嫂子吗?”
前车听到动静也赶紧停下,曲云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刚好听到徐昀教训徐冠的话,脚步猛然顿住,本来关心的语气也变得淡淡,道:“公子无恙就好……来人,解开拉车这头驴的辖具,暂时委屈公子骑驴赶路。等到了前面的赤城县,再雇辆车子……”
说完转身就走。
众人愣在当场,不知该怎么办。
徐昀文弱书生,冒雨骑驴赶路,估计到不了赤城县就得生病。
“徐公子,你看这……行头发话,我们也不敢违背……”
徐昀不以为意,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叶子散给众人,笑道:“劳烦诸位辛苦,先把这头驴身上的辖具给卸了,再把损坏的车架移到路边,别碍着南来北往的行人。做车的都是好木头,扔在这会有附近的老百姓收走家用,也不浪费……”
银叶子打的很薄,一片大概价值五百文左右,出门带着铜钱不方便,带着金子太显眼,这些银叶子正好兼顾实用性,又不是那么常见,拿来打赏最受欢迎。
“公子太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钱万万不能要……”
“是啊,公子这一路已经赏我们很多次银子了,要是再拿公子的钱,我们还是人不是?”
徐昀没什么架子,出手大方,从不把他们当下人看,除了白檀死人脸难以接近,跟其他人厮混的十分熟络。
所以就算没赏钱,也都愿意听徐昀吩咐。
徐昀摆摆手,道:“都是自家兄弟,给你们就拿着。这次远行数百里,风餐露宿,吃苦受累,些许银子算的什么?等从山阴平安回到温州,还会有重赏!”
“谢公子赏!”
“谢公子赏!”
大家兴高采烈的在雨水的浇灌里收拾残局,徐昀来到曲云竹的车旁,敲了敲窗户,道:“行头,我有要事商议……”
过了一会,里面传来曲云竹的声音:“上来吧!”
徐昀踩着脚蹬,弯腰掀开帷幕钻了进去。
小小驴车,内部空间狭隘,面对面坐是不可能的,只好曲云竹靠边挪挪,徐昀坐在她的身旁。
可这么一挤,从肩头到腰身到臀腿,几乎处处磕碰,隔着不算厚实的衣裤,仿佛能感受到对方肌肤的温度骤然升高。
“你不是有要事商议吗?快点说,说完下去。”
徐昀心里清楚,这时候千万不能露出半点轻佻的表情和语气,正色道:“我不会武功,行头知道?”
“嗯……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
“那我就直说了,几个月前我受过重伤,此地距离赤城至少有十几里路,以我的身子骨,熬不到地方就得感染风寒。如果引发旧疾,先不说误不误事,小命能不能保住尚在两可之间。”
曲云竹沉默。
徐昀又道:“山阴之行,迫在眉睫,李屯田早我们一日出发,去的晚了,恐生变故……”
曲云竹打断他的话,道:“你要怎样?”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只能和行头共用一辆驴车,多有冒犯……”
曲云竹再次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扭过头去,盯着车厢看了起来,好似上面写着什么好玩的故事。
徐昀微微一笑,探头出去,道:“我跟行头还有事商议,不能误了行程,大家上马……上驴,出发!”
驴车一动,车厢跟着晃动的厉害。
没走多远,又是差点倾斜着倒下,曲云竹不受控的撞进徐昀怀里。徐昀谦谦君子,当然得扶她一把,右手下意识的搂住腰,左手去扶肩,却不留神稍稍往下,碰到了不该碰的柔软。
等两人反应过来,曲云竹如受惊的兔子般猛的移开身子,背对着徐昀,幕笠下的脸蛋发热的厉害。
徐昀干咳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同样扭过头去,研究起车厢上好玩的故事。
外面凄风苦雨,里面春意正浓。
暧昧的气氛悄然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