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场地,徐昀拉着沈谦,想让他当白手套,不用出钱,每年白白给5%的分红。
沈谦很不好意思的拒绝,道:“沈氏在永嘉县有多个瓷窑,每年赚瓷器的钱足以让很多人眼红。我要是在州城另起炉灶,不仅坏了规矩,还会引来族内子弟的攻讦……”
徐昀表示理解,大家族有大家族的弊端,沈谦作为长房长孙,暗中盯着他犯错的同族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攻讦的机会。
“那只能找冯兄试试了……”
冯玉树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但他不要干股,而是出资五千贯,占10%的股份。
作为冯氏的私生子,想要昂首挺胸的认祖归宗,不能只靠入仕,还得有钱。
徐昀怎么可能怕人分股?
有些生意得吃独食,有些生意一定得拉拢越多的人越好。
瓷行的盘子太大,吃独食会被撑死!
清欢楼的三层豪华包房。
徐昀和冯玉树宴请瓷行行头杜武库。
杜武库年过半百,须发皆白,但脾气暴躁,绰号杜砲,对徐昀拉拢曲云竹进入瓷业颇为震怒。
“徐公子,做人要讲道理,曲行头现在横跨三行,温州无人可及,还要来我瓷行分润,是不是太贪心了?”
“杜行头误会了,并非我和曲行头要做瓷器的买卖,而是这位冯公子要做瓷器的买卖……”
杜武库拍桌子瞪眼,道:“冯公子什么家世,手里能有几个钱,做得起这样大的买卖?”
徐昀笑道:“所以冯公子找我和曲行头借钱,瓷行总没有不许借钱的规矩吧?”
杜武库反问道:“只是借钱,徐公子和曲行头不算财东?”
徐昀举起手,道:“我可立誓,冯公子是东家,这点不会改变。”
“那就好!”
杜武库忽而露出笑脸,道:“欢迎冯公子入行。”
接着又说了行会的规矩,如每月三日到上行之所开会,无故不到三次者开除行籍。统一售价标准,浮动不许超过两成,如确有必要涨价降价,需上报行会批准。要积极缴纳会费和赋课金,分摊官府的行役和科索,诸如此类。
送走杜武库,冯玉树疑惑道:“徐兄,为何杜武库前后两幅嘴脸?”
徐昀解释道:“他不愿得罪我,但又不能不维持行头的尊严,毕竟还要给下面人交代。我也不愿得罪他,阴胡生最强盛的时候,也没有夺了杜武库行头的宝座,他的背后肯定大有来头。所以需要冯兄来给我们搭个台阶,让双方都存些体面。”
冯玉树恍然,道:“只要东家不是徐兄或者曲行头,瓷行内部就不能说杜武库屈服于徐兄的压力,至于我,也只是寻常的新商户而已……哈,生意人这些门道,我可得好好学学……”
“这可不仅仅是生意人的门道,度支经用,是国之大事。无钱寸步难行,对百姓如此,对国家如此。冯兄以后要入庙堂,且不可只知经义,而不知经济。”
“受教了!”
冯玉树知道永嘉学派的事功之学最重视工商,所以徐昀有此番言论不足为怪。
接下来开始招工,温州是制瓷业重镇,遍地都是熟练工匠,但经验丰富,能领头掌舵的老师傅不好找。
一般这种老师傅都是各家瓷窑从小培养起来的,高价挖人会被集体抵制。
徐昀干脆通过沈谦的关系,从永嘉沈氏的瓷窑里请了两位老师傅过来帮忙,算是特聘,等半年后步入正轨,还回沈氏。
老师傅一个叫于立,一个叫阮俊生,三十多岁,从业二十多年了,闭着眼都知道这一窑能烧出什么好东西。
于立到元宝谷转悠了一圈,道:“徐公子,你知道为什么元宝谷有水有山有木有洞,这么多年却一直荒废吗?”
徐昀道:“请于匠作指点。”
“这里水好,木料也多,但瓷土不行,含铜太多,含铁太少。”于立道:“当然,也可以从别处运土过来,但那样人力车畜花费就多了……”
阮俊生怕徐昀不理解,道:“我们温州以青瓷为主,所以必须多含铁。如北方定州以白瓷为主,所以含铁要少,但也不能含铜。”
徐昀扬了扬眉,道:“原来是这样,那听两位的,先从别处运土。等以后有空闲了,咱们试试元宝谷的土,说不定烧出来的东西比青瓷更好呢?”
于立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他听过徐昀的名头,跟沈家老爷子平辈,就算口出狂言,也只能受着,换了别人,早开喷了。
阮俊生比于立圆滑,笑道:“也行,大家都没试过,可能真如徐公子所说……”
于立懒得看阮俊生的嘴脸,道:“吉时到了,拜过祖师爷,祭过窑福,动土建窑吧。”
大焱朝窑炉结构经过历代革新,目前以龙窑为主。
依山而建,窑腔庞大。自上而下,如龙似蛇,故名龙窑。
窑室分窑头、窑床、窑尾三部分,窑中部作弧形,可降低火焰流速,抽力大、升温快,同时装烧面积大、产量高。
短的一二十米,长的三四十米,最多一次可烧成瓷器数千件。
徐昀要求不高,先建个十二米长的,小批量烧烧看。
毕竟他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烧瓷,而是为了跟烧瓷工序差不多的玻璃。
繁琐的建窑仪式结束,于立放心不下,全程盯紧工匠们施工。阮俊生陪同徐昀、曲云竹、冯玉树等人站在远处旁观。
“这是龙窑吧?怎么不建马蹄窑呢?”曲云竹问道。
阮俊生回答:“还是跟刚才类似的原因,马蹄窑是倒焰式,温度不够,无法形成烧造青瓷的还原气氛……”
曲云竹继续问道:“好像北方马蹄窑多,南方龙窑多,有什么原因吗?”
“龙窑建造简易,山草及青杂柴均可作燃料,花费最低,产量最高。但窑腔长,且烧制时要二十个时辰不停歇,温度不好控制,每窑的良品只有不到两成。马蹄窑呢,需要用好柴木做燃料,耗费极大,但结构利于火焰和烧成控制,良品比龙窑高出许多……”
听到龙窑和马蹄窑这两个称呼,徐昀忽而记起曾经看过的瓷器方面的纪录片,福至心灵的让人拿来纸笔,画出了一个卧倒的葫芦形状的构造,道:“阮匠作,你看看这个,能不能兼顾龙窑和马蹄窑的优点,而又没有他们的缺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