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顺仿佛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就连看冯先林的眼神,也变得暗淡无光了,他仿佛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冯先林歉疚的言语,只是让他微微抬了一下眼皮,然后发出了一声的冷哼,并没有多说一个字。
冯先林见状,知道他还沉浸在失去妻子的悲痛之中,看看他的神情,然后对着他说道:“老张,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或者想要打我一顿,发泄一下你的悲愤的话,来吧!”
张安顺冷冷地看着冯先林,回应说道:“如果打你能够让我妻子活过来的话,我一定不会心软。”
“教子无方,因为他一个人,让这么多的人和家庭受到了伤害,我就算再怎么厚脸皮,也不敢推卸这份责任了,我知道做任何的弥补方法,也无法让逝者复生,除了表示我们的歉意之外,如果你们有什么条件的话,提出来就是了,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去满足你们的要求的。”
“钱吗?你认为你现在很有钱吗?”
“如果你要我的这条老命,我也一样会给你。”冯先林凄然说道。
张安顺艰难地举起手,凌空挥动了几下,脸露悲痛,眼睛一闭,说道:“算了,我们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再这么争吵和针锋相对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你们走吧!我也很累了。”
冯先林看看张安顺的表情,忍不住再次发出一声的长叹,然后示意儿子冯文辉,推着自己的轮椅,和家人一起离开了这个地方。
司徒敏在大智的陪同下,来到了太平间里,看到了陈秋容的遗体,想起婆婆为了救自己而付出了她自己的生命,情绪一度失控,在太平间里面,大声痛哭了起来,几乎临近了崩溃,让站在一边的大智身为担心。
如果不是极力相劝,还有医护人员说不能在里面待得太久,司徒敏还不知道会在里面痛哭流涕多长时间。
虽然后来大智将她送回了她自己的病房,但是她的情绪一直显得很低落,甚至,时不时还埋在枕头上抽泣了起来。
作为家人,他们能够做的,就是不断地安慰她了。
陈秋容的丧事,由家铭和家颀负责。
几次家铭打电话说让大智过去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和改正的,大智都找理由推却掉了。
大智脸上的神色,一天比一天凝重和深沉,整个人憔悴不堪,往日的意气飞扬,此刻在他脸上没有一丝的痕迹。
看到大智那憔悴的样子,司徒敏心痛不已,可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抚慰丈夫,毕竟,现在他还处在失去母亲的痛苦之中,让他立刻放下这个事情,始终是不可能的。
母亲陈秀告诉她,大智每天回去,就将自己锁在书房里面,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些什么,但是每次从书房里面走出来的时候,都是一片的落寞和憔悴的样子,在里面休息,是不可能的了。除了休息问题,连吃的,大智一天也没有吃上两口东西,总是说自己没有胃口,刚拿起筷子吃一两口,就停下不吃了,然后就是一个人坐在阳台上,一眼不发看着远方。
司徒敏知道之后,心里更加担心了,她一直在害怕出现的问题,似乎现在变得越来越近了,她想找大智深入地单独聊聊,可是大智却始终有意无意地避开了。
她心里很清楚,大智在逃避,他不愿意面对自己失去母亲的事实,同时也逃避自己心理上出现的问题,他认为自己挺好的,可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的情况很糟糕。
陈秋容的葬礼,确定了日子。
不知道是不是张安顺遭遇了这个沉重的打击之后,心里突然变得豁达起来了。
对于家铭和家颀提出让作为长子的大智履行他的长子之礼时,张安顺竟然毫无反对意见,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让家铭和家颀感到有点意外,但是同时,心里也有了几分的欣慰之情,因为他们看到了继父的一丝转变。
所有的亲人在殡仪馆里面看到躺在棺木里面的陈秋容之时,都放声大哭了起来,尤其是家颀和张桓两人,哭得几乎昏阙了过去,幸好有安阳和杨慧君他们在身边,才拉住了他们俩,不让他们继续在那里哭天抢地下去。
而作为长子的大智,抱着母亲的遗像,一直睁大他通红的双眼,紧盯着母亲慈祥的面容。
他心里知道,这是最后一面了,他以后再也不能看到母亲了。
他依旧没有哭泣,依旧没有流下眼泪。
母亲慈爱的笑容,在他的脑海里荡漾着,他仿佛再一次回到了母亲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听着她给自己讲述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还有她充满温暖的絮叨和对自己的谆谆教诲……
他听到了母亲温柔的声音在叫着自己“大智”,他感受到了母亲给他的那份母爱,深沉而温暖。
“妈,永别了!”大智在心里轻呼一声。
没有听到他的这声轻呼,也没有人感觉到,此时的他,对于母亲的那份依恋,有多么深厚。
这一声“永别”,凝聚了他多少的不舍和悲痛,也许,只有大智自己心里才知道。
他的眼里没有眼泪流下,但是心里却在滴血,当他看到棺木慢慢往下沉的时候,他的嘴唇,已经被他咬的鲜血直流了。
身体上的痛,他已经感觉不到了,只有心中的痛,才让他感觉到痛不欲生。
站在一边的司徒敏,轻挽着他的手臂。
此时的司徒敏,看到大智嘴上流下的鲜血,对丈夫的担忧,已经开始慢慢掩盖过了对婆婆离去的悲痛了。
她一直没有看到大智将自己的悲伤给宣泄出来,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情。
大智对他母亲的爱念,绝对不是现在表现出来在众人面前的这一面,他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悲痛,一直在逃避母亲离世的现实,也在逃避着自己心理上出现的问题,现在的大智,看上去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他不会哭,也不懂得笑,脸上的表情,一直僵硬而冷漠,完全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