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智慢慢地朝着一个人烟稀少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的眼神是空洞无神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
来到医院门口的一个草坪上,他很安静地找了一个没有人能够打扰到自己的地方,坐了下来。
安静!
这个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安静了下来。
没有谁打扰到他,他也惊扰不了任何人。
大智只是这么静静地坐着,他的脑海里一片的空白。
母亲死了,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可以说是非常巨大的,他没有哭出来,甚至连泪水都没有流下,不是他不伤心难过,而是当他听到医生说出母亲的情况之时,他在那一刻,彻底心死了。
在他的记忆中,六岁自己就失去了爷爷奶奶和父亲,能够彻底感受到的温暖,全部都是母亲给予的。
虽然那段艰苦的岁月里,他们的生活并不好,但是母亲却始终紧咬着牙关,给予他们兄妹三人最温暖的母爱,她并没有因为自己变成了别人眼中的傻瓜,而放弃自己,她一直在谆谆教诲着自己和弟弟妹妹,如果不是最后生活所迫,母亲一定不会将他一个人留在大岭坡的。
别人都说母亲心太狠了,自己也曾经有过那么一丝的恨意,然而,当自己明白了生活的艰难和母亲的无奈之时,曾经泛起的一丝恨意,早已经消失无踪了。
她比自己更难,比起许多人都要艰难,只是,别人以为她为了锦衣玉食而抛弃了大儿子,却始终没有站在作为母亲的 角度上去思考和衡量过这个事情,所以,自是不免让人指指点点了。
但是大智没有,他和母亲相逢之后,他能够感受得到母亲对他的那份牵挂与疼爱,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母亲对自己一直持有的歉意,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了,她依然感觉当年亏欠了自己。
他曾经幻想过,和母亲一起带着全家人回去大岭坡走一趟,住上三五天的时间,让自己能够再次承欢在母亲的膝下,让母亲享受天伦之乐,满足她一直以来的愿望。
也曾经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一直和母亲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每天陪伴着母亲朝茶晚粥,一起和她看看美丽的夕阳,每天跟她说说生活和工作上的各种趣事,她头痛感冒了,有自己的嘘寒问暖和体贴照顾,自己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也有母亲可以倾诉和安慰……
然而,现在母亲走了。
她一个人走了,扔下来的他们兄妹三人。
从此之后,他们兄妹三人就成了没有父母的人儿了,受伤的时候,再也没有人为他们张开呵护的翅膀,给他们保驾护航了。
大智微微仰着头,看着漆黑的天空,以前璀璨的都市夜景,现在在大智的眼里,已然成了惨淡无光,所有的美丽,仿佛都消失了。
他那对布满血丝的眼睛,只是望着星空,没有眨动一下。
他好像看到了母亲在天上对着自己露出一个依依不舍的表情,就好像今天她在临走前那一刻流露出来的依恋,是一样的。
大智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想要对着天空说点什么,但是喉咙里面,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他睁大的双眼,闪动着晶莹的湿润,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走出眼眶,流淌下来。
就这么一直望着天空,他不说话,也没有哭,所有经过这里的人,都会忍不住朝他多看两眼,因为他面上的那份悲痛之色,足以让每个陌生人都为之动容。
那一夜,他在那里坐到了天亮,没有喝过一口水,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更加没有流下一滴的眼泪。
……
佟玫玫醒过来了,经过医生的检查之后,确认了她终于算是度过了危险期了,只是,有脑震荡的后遗症。
冯家人去给佟玫玫和她的母亲、弟弟当面道歉,可是除了佟玫玫之外,她们两母子对冯家依旧恨之入骨,毕竟,是冯文轩亲手将他们的一家之主给杀害掉的,如果没有冯文轩这个人面兽心、丧心病狂的人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之中的话,那今天,他们佟家就不会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佟玫玫虽然还很虚弱,但是她的心里也很清楚,当初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贪慕虚荣,想要嫁入豪门,获取荣华富贵的生活,冯文轩就走进不了他们佟家的圈子,所有一切的起源,其实都是源自于自己当初所种下的因,冯文轩的丧心病狂,只是一个推动而已。
她面对着冯家三口对自己一家三口的声泪俱下,除了不断地流泪之外,似乎已经找不到任何的言语去表达自己此时的心境了。
而作为同样也失去了至亲的冯家,他们此时还需要为冯文轩所作的孽,跟所有的苦主们表示自己的歉意,不管怎么说,冯文轩是他们冯家的人。
当他们来到大智兄妹三人和张安顺父子俩面前的时候,冯先林看到他们脸上的戚容,发出愧疚一声叹息,心情沉重地说道:“我知道,就算我说一万次的对不起,也始终弥补不了那个畜生对你们造成的伤害,节哀顺变。”
他们心里都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冯文轩自己搞出来的,冯先林今天和自己的妻子和小儿子一起出现在他们面前,给他们当面道歉,或许是他们三人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了,即使他们心中对于陈秋容的离去有再多的悲痛和愤怒,现在也没有理由将这些怒气都发泄在他们一家三口的身上了,毕竟,害人的冯文轩,也已经死掉了,白头人送黑头人,那种痛苦,冯先林和郭远惠已经尝到了,再对他们横加指责,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当年大智在进监狱以前对冯先林发出的警告,今天成了一个事实,只是,他的母亲陈秋容,也因为保护自己的儿媳妇而付出了生命,这样的代价,太沉重了。
作为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年妇女,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而情愿付出自己的生命,对于一家之长的陈秋容来说,已经是她最大的努力了,她诠释了母爱的伟大,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行为,只有在自己至亲遭遇到危害之时,挺身而出,做了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