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罗一直不肯正眼看明思扬，明思扬有点恼火，但又不好发作，毕竟是来求人家的。
他记得赵宝罗以前的样子——
警校里两人都曾经意气风发，常常约在一起吃饭，打扑克，打游戏。两人的衣服有时候都能混着穿，不分彼此。
后来明思扬谈了恋爱，赵宝罗还跟娘们一样吃醋。
有一年赵宝罗被父亲要求回家，回去之后，没过多久，明思扬就听说赵宝罗出家的消息。
赵宝罗的微信朋友圈从此之后变成养鱼，喝茶，种地，诵经的日常生活。
而赵宝罗老家的父母，也不知去向。
“施主，一切皆因缘分而起。”赵宝罗盘着手中的珠串，“思扬，你来这里，是为了这个女施主吧？”
曼荼罗突然被点到名，抬起头来。
明思扬摸摸下巴，说：“是的，我是为了她过来的。她被一样东西缠上了，可那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曼荼罗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听两人说话。
赵宝罗依旧不抬眼眸，明思扬甚至怀疑他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思扬，你一直在为女人奔波……”
“你说什么呢。半天给我讲这么一句话？”明思扬把茶杯砸在桌子上，“宝罗，我真的需要帮助。我不能放任一个好好的姑娘在我面前被未知的东西杀死。”
赵宝罗似乎看了曼荼罗一眼，不过谁知道呢？
曼荼罗和明思扬都看不出来他的眼珠是怎么转的。
赵宝罗说：“姑娘，你业障太深，我们没法度你。”
“我不要你们渡我。”曼荼罗说，“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姑娘真的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不然我不会千里迢迢到这里来。”
赵宝罗说：“哦，我知道，女施主也许是忘记了什么。人总是在忘记。我也忘记了许多事情。”
曼荼罗听到这样的话简直想要掀翻桌子。好在这桌子是石头做的，太沉，她掀不起来。
明思扬一向对这种充满哲理的话不感冒，说：“赵宝罗，你就别跟我们讲这些骗外人的话了吧？”
“这不是骗外人的话，我对所有人，都会这么说。思扬，或许我不应该告诉你，我的师父知道如何破解这位姑娘所处的绝境。”
明思扬被这人的拖拖拉拉快要气死，说：“可是……可是我们已经过来了。你做事干脆一点吧！”
赵宝罗默默举起茶杯。
茶杯中只剩下浅浅的水，若是明思扬来喝，一定会把头扬起来。
但是赵宝罗没有这么做，他依旧把头低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
明思扬问：“宝罗，我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你怎么连看我一眼都不看？你……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你难道忘记我们过去怎么一起玩的了吗？”
“阿弥陀佛。施主，我这么做自有我这么做的道理。
女施主的名字叫做，曼荼罗，对吗？”
“是。”
“看来施主的父母也与我佛结缘。”赵宝罗说，“既然如此，施主更应该一心向善才是。”
“她本来就是。”明思扬说。
曼荼罗抿抿嘴。
赵宝罗说：“女施主愿不愿意留在这里，潜心礼佛，消除业障？”
“你……你说什么？”曼荼罗秀眉微皱，“留在这里？”
明思扬一听就感觉到不正常，说：“你一个出家人安得什么心思？曼荼罗，我不是把你卖到山区来了啊……我不知道他会说这种话！”
曼荼罗的眼神变得冰冷，看上去一点不像平时的她，好像杀过人一样：“赵宝罗师傅，麻烦你把话说清楚，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赵宝罗说：“看来女施主确实是忘记了不少事情。”
“不管我忘记了什么也不应该是你记得。”曼荼罗恶狠狠地说。
“是啊，你……你们这里，真的是个潜心礼佛的地方？来了个女的就让人家留下来？你以为我们没听说过印度圣女？”明思扬直截了当地说。
“你们真是误会我们了。师父知道你们特地跑到这里，安排我来接待，是真心想要帮助二位。”
“二位？”曼荼罗重复了一遍，“是……二位？”
“是的。”赵宝罗说着站起来，“二位在房间里想想吧，我该浇地了。”
赵宝罗离开房间，曼荼罗和明思扬竟然呆呆地看着赵宝罗把门锁上。
“喂！”明思扬先反应过来，“你怎么回事！怎么把我们关在这里！”
曼荼罗坐在石头凳子上，继续喝茶。
明思扬也坐了回去。“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明思扬说，“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你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的。”
曼荼罗用一只手撑着头：“没关系，也许是我们想多了。
你知道，他们干这一行的人，喜欢故弄玄虚。”
“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明思扬盯着曼荼罗的脖子看，“为什么……这么热的天，你的衣服领子一直这么高？”
“啊？我感觉不到热。”
曼荼罗用手轻轻按按自己的脖子。
“感觉不到……热？”
“是，温度对我来说一直是正好的。我平时穿衣服观察别人穿什么季节的，我就穿什么季节的。”曼荼罗说，“以前是有感觉的，自从父母失踪，我被那个奇怪的东西缠住，就变成这样了。”
明思扬说：“这样啊……也不知道赵宝罗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还不到十年没见面，就……”
“已经很长时间了。在这个环境里，人就是容易变得神神叨叨。”曼荼罗环视阴暗的房间。潮湿，燥热，让曼荼罗想起梦里的寝室。
门外有虫子的鸣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杨吉在门口百无聊赖，又不敢进去，只能一直坐着。
赵宝罗打开了门，让明思扬和曼荼罗出来。
在房间里困了这么长时间，两人原本愤怒的情绪被磨没了。
月光照着寺院，神圣而又安静，像一首唐诗。
赵宝罗说：“师父现在可以见二位了。二位是一起去，还是分开过去？”
“我们一起过去。”明思扬想都没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