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日,零点。
李阿瑟醒了,精神恍惚,浑身虚汗。
平时的他可以一觉睡到天亮,但今夜,他刚刚睡着,梦中就来到了一个房间。在李阿瑟的记忆中,从没有一个房间是这样布局。
左右两扇门,正前,是一只橱柜?
嗯,好像自设计之初就预备用来藏人的橱柜。
房间外,似乎有人在洗碗,乒乒乓乓。
这个梦如此空旷,感觉可以做很久,就像竹林听雨,不知时间,不知疲倦……
但他很快醒了。
因为在他身后,还有一张床,他不知道。当他回头看去,才知道,晚了。
床上有东西。
那赫然是一只庞大的熊的头颅,有下午见到的弗莱迪的特征,但它更狰狞、更肮脏,满口獠牙,眼睛燃烧着恐惧的火焰。
就像一个梦魇!
李阿瑟头皮发麻!
而见到它的一瞬间,它就召来了身体,伸展了利爪,嘶吼出狂笑,扳开李阿瑟的头颅,张开大嘴向他扣下!
跳杀!
咚,咚,咚……
还好只是一个梦。
李阿瑟自床上起身,将手按在胸口,心脏的跳动有力,但不够沉稳。他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就像梦的残余,而且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就随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无法平息!
哪里不对,是的,有哪里不对劲!
一定!
但怎么可能呢?他在家里,而家中只有他一个人,不可能来源于家里;房间窗户没有安装防盗网,但这里是六楼……
不过,思维运转,李阿瑟想到这个小区已经较为老旧,楼房外面的确有很多管道和平台,或许有贼能借此爬上来……
不对,说从楼上外面下去倒有点可能,上来绝不可能。楼外的管道越向下越复杂,还有大堆电线缠绕,除非搬来大型三角梯。
每年小区检修的时候,电工们开车拖来的那架。
除此以外,就只有——
剪断。这个词一出现在脑海,李阿瑟就笑了,那将会全小区停电,火花带闪电,哔哔剥剥。那个时候,可就不只是跑不跑得了的问题了。
咚,咚,咚……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开一下灯试试呢?突然有了这个想法,李阿瑟即刻付诸实践,拍下床头开关。
啪!
灯,没能照常亮起!
李阿瑟脸色难看起来,扑下床打开窗户。
秋天的夜风分外凉人,让人精神一振,为之清醒。
小区内所有楼房都漆黑一片,楼壁上什么都没有,左侧五楼空房的空调外机预留平台上还有一些前天秋雨的积水,在缓慢地下滴,发出声响。
咚,咚,咚……
那为什么会停电?
想到这儿,李阿瑟突然一愣,对啊,停电而已……刚才发生的一切,自己是魔怔了吗?
为什么自己会对将有人来迫害自己深信不疑?
被迫害妄想症?
这样想着,李阿瑟笑了,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晚上梦见弗莱迪恐怕也是如此,虽然形象有点怪异,但这恰恰说明了白天那个玩具熊对自己的惊吓之深(睡觉前他把家里所有毛绒玩具都扔进储物间锁了起来)。
所以,不过是虚惊一场。李阿瑟长舒口气,倚在墙上。
抬头远望夜空,城市无星,只有一轮弯月,夜色如此之静谧,以至于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好像天地间独存我一人。
他突然感觉整个人都获得了新生。
咚,咚,咚……
他把另一只手从胸口挪开,抹了把汗。
突然,他滞住;脑海中,刹那,好似电光一闪!
他脸色难看;他意识到了。
确实有不对……
他的心跳激烈又狂暴,似要突破胸腔的束缚。
太快了!
咚,咚,咚……
平台上的积水,如月光,优雅又温和。
太慢了!
咚,咚,咚……
这个声音,不是他的心跳,不是他的梦境,不是滴落的积水!
不来自于家中,不来自于窗外!
它,来自楼内走廊!
在明确了目标后,李阿瑟甚至可以分辨其声响,哪一段是在楼梯,哪一段是在走廊!
而现在,它已经在六楼。而该单元,因为老化,所以六楼也只有一户住户。
那,就是他,李阿瑟!
而这种笨拙重物的声音,也绝不是一般人可以发出,甚至,想起自己有所察觉的预感,他的心跳都停滞了一瞬。
甚至,这种声音,根本就不是人所发出!
那会是什么?
“砰!”
没有给他时间多想,猛烈的撞击声就从大门传来。被时间所钟爱的木门尖叫着,它腐朽的内部结构第一下冲撞就被破坏者发现,让破坏者更加兴奋,更加起劲地冲撞!
这一切,就像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李阿瑟呆若木鸡,不,他更像被车灯照到的兔子。
我们无权嘲笑他的恐惧,因为我们清醒的知道,和平已久的我们,已经忘记了未知恐惧的味道。当它突如其来的降临时,我们绝大部分人不会做得比他更好。
当房门破碎的喀嚓声想起,李阿瑟好像才被唤回了魂魄。他面露恐惧,但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又强行压下,因为他记得某部恐怖片中讲述过类似鬼怪尤其喜爱恐惧者的话。他又冲过去关闭自己房间的房门——这里是六楼他的家,三间小室一厨一卫生间,实在无处可逃,并且前往其它房间并不是不会消耗时间,于是只能关门!至于寻找武器抵抗,面对肉身强拆大门的“狠人”,他李阿瑟自认没有那个实力,就算是王雷鸣的块头来了也不可能!
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
王雷鸣?李阿瑟突然一震,对了,手机!快,报警,报警,打给他们,都可以,都行!手机、手机、手机呢?手机呢!
“啊——”他压抑着低吼,牙龈咬出鲜血,一种金属腥味化开在嘴里,他的大脑疯狂运转,手上发疯般把柜子和桌子推倒在门旁。他企图造成更大的噪音,并向窗外大吼,引起他人的注意。
但,令人绝望的是,叮叮当当,一阵八音盒的声音突然在周围响起,不知来自哪里,遮住了他的所有声音!
这清脆悦耳的音乐甚至遮掩了怪物的破门声,但听在李阿瑟的耳中,其完全不亚于催命的符咒!
李阿瑟双目赤红,低吼着,嘴中快速念叨他所能想起任何一位神灵,不论东西和信仰。
这,是一个死局,他,正是笼中的困兽!
上天无门,入地无路!
他蓦然顿住,转身,看向了大开的窗户。
此时月明星稀,秋风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