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身经百战的黑甲军将士此刻没有任何不适之感，全部解下腰间战刀，脱去手臂护腕，将衣袖拂起，全部认真地干起活来。
武卓熙带领着几个黑甲军士兵不断往下面的灶台加上柴火，被烟熏得不时咳嗽几声。
或许他们自己都想不到，戎马征战了数年甚至十数年，握惯了刀枪，今天竟然在王爷的带领下做起这种事。
所有的灾民也十分震惊，威震九州的黑甲军此时竟然没有半分冰冷之气，反而在替他们熬粥，多了几分人情味。
一日有两餐，一餐一两米，这已经是姬扬尽最大努力给灾民的供应了，也仅仅能维持十天而已。
一个王府亲卫站在粥棚前用力地敲响锣鼓，大声地喊道：“互相告知一下，有孩子的妇女，带着孩子先上前，老人家其次，青壮请稍后，今日稀粥都会分到的。”
很快，粥棚前就排起了长队，并没有一丝混乱。
“谢谢北境王。”
“感念王爷恩德。”
“多谢王爷救命。”
所有灾民双手接过递来的碗，都会或重或轻地说一句。
有的实在没力气，只是嘴唇动了几下，但是眼眶里都是泪水。
灾民喝完粥后，终于身体有一点活力，就可以去领棉服厚被了。
“有孩子的母亲先来。”
一个王府亲卫敲着铜锣喊道。
最开始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农妇，手里牵着的孩子已经五六岁了，右手还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无论是她还是孩子，眼里不再无神，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送来的棉服厚被还不多，我们只能先给一套，晚上将孩子裹到怀里。”
一个黑甲军士兵递过去一套棉服，说道：“明日起还会有更多棉服厚被送来，你还可以再来领一床厚被。”
那个农妇顿时就激动地跪下，已经感动哭了，还摁着自己孩子的头，说道：“谢谢王爷恩德。”
后面来领棉服厚被的灾民无不是如此。
他们或许没有读过圣贤书，但他们知道谁是对百姓好的人，知道谁在用一己之力在救数十万灾民。
……
洛州城头上。
姬扬望着满城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抚摸着带着沧桑感的城砖，默默叹了口气。
或许作为一个历史系研究生，更能体会到历史之于人的无情。
万代史书寥寥数笔就可能是一个王侯将相、一个英雄人物波澜壮阔的一生，但也可能是万千普通生民努力活下去的一生。
“唉。”
自己已经尽力了，下一步就是要筹粮了。
他知道无论是楚家、郑家也好，帝城四大门阀也罢，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绝不会乖乖把粮食平价卖给他。
不说天圣帝亲自布局设计，他们根本不敢违背天圣帝的意思，如今他们故意把粮价抬到这么高，难道就没抱着趁机大赚一笔的心思吗？
“后面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姬扬放在城砖的手紧紧捏成拳，仿佛下了一个巨大的决心。
记得前世看电视剧时，明太祖朱元璋亲子，也是历史上权力最大的太子朱标所说的一句话。
“矫枉不可不过正，事急不可不从权，一家哭总好过一路哭。”
等大军一到，他们给就罢了，不给也由不得他们，哪怕天圣帝会怪罪下来，哪怕自己明日被逼造反，也在所不惜。
……
洛州太守府，位于洛州城中心，也是城中最大的一体建筑。
只是此时却隐隐传来几分哭声。
“老爷，你要替皓予做主啊。”
洛州巡抚孙和安的夫人一边哭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北境王擅杀皓予，他分明就是不把老爷放在眼里。”
“他是我亲侄子，姓孙的，我能替他报仇我会不动手吗？”
孙和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北境王说他把圣旨扔了，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我这时候要去问姬扬要说法，皇上会怎么想？为不敬皇权的侄子鸣不平？还是我自己也没把皇上放在眼里？”
“我后面还有要事相商，你管好家里人，别让姬扬再找到借口了。”
孙和安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声。
圣旨是从自己侄子手里滑落下来的，可分明是姬扬先杀人，圣旨才掉落的。
可是他非要说是自己侄子扔了圣旨，他才杀人了。
这种颠倒是非的事情自己往日自然没少做，没想到北境王竟然比自己还轻车熟路……
北境王分明是把矛头对准了自己和各大世家，搞不好又会找什么借口杀人。
……
城守府，大厅。
除了孙和安之外，郑家家主郑修文，楚家与帝城四大门阀总管都到了。
“北境王简直欺人太甚。”
南宫高业阴沉着脸，大声地吼道。
姬扬仗着手里有圣旨，以赈灾的名义强行收了南宫家族的宅院，甚至出手打了他，如今南宫家族是既吃亏又丢人。
“孙大人，你都看到了啊。”
郑修文愁眉苦脸地说道：“北境王根本就没把我们放在眼里，随意就杀人，一言不合就抢夺，天圣还有王法吗？”
“诸位何必这么动怒呢？”
哪知孙和安竟然只是端起茶轻抿了一口，微笑道：“他如今拿着圣旨，做事皆以赈灾为借口，咱们难道还有什么好办法对付他吗？”
“他随时就可以给咱们扣一个不敬皇权甚至是造反的帽子，到时候你们怎么办呢？”
听孙和安这么一说，厅内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然后对视了一眼，皆是叹了口气，不知道如何对付北境王。
“当然，老夫也不是没办法。”
哪知孙和安又峰回路转，突然说了一句。
一听说有办法，众人眼里顿时就有了神采，皆是猛然抬头看向他。
“他是来赈灾的，赈灾就需要粮食，可是放眼洛州城，谁还有粮食。”
孙和安轻笑了一声，说道，“如今粮食不都在你们手里吗？”
“只要你们不给他粮食，他拿什么赈灾，倒是自然会求到你们的。”
“万一他就是不赈灾呢？”
南宫高业皱着眉头道，“这小子心狠手辣，洛州又不是北境，他犯得着这么拼吗？”
“哼。”
孙和安冷笑一声，脸上满是自得之色，有些自信地说道：“若是不赈灾的话，那他就落入皇上的陷阱，在天下万民面前他原来是个‘废物’，但如今是个可以杀的‘败类’了。”
若是北境王民心失尽，那么“中州之主”天圣帝日后必然会有理由采取更加高压的手段来对付他，就算最后发兵讨伐也是名正言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