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你的胆子，去伤我院中的人？”茵陈的手腕狠狠一拧，灵气攥着镰刀的长柄骤然移去五寸。
利刃划破张慵的后背和胸膛……血红的窟窿里露出微微跳动的心脏。
圆满看到张慵上半身的局部马赛克，不禁有点害怕。
这是它第一次看到茵陈如此狠厉地下手。
茵陈抽出张慵体内的镰刀，他的皮肉也不可避免地绽开，还有一截血肉模糊的骨头从身体里斜到外面。
修仙世界，强者为尊。
这是昔日的崇铭神尊——也就是柳嵘给她上的一课。
而亲疏有别，是廖停江和张慵给她上的一课。
他们如此贴心地言传身教，那就别怪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茵陈坐在执法堂的上座，她的胳膊肘支在椅把儿上，用手撑住小脸，一派懒散地欣赏着张慵的惨状。
圆满弱弱地劝道：【宿主，咱们要不要收敛一点，要是被制裁了，咱们在关山海梦境里的三千年可都白熬了。】
【被谁制裁啊？】茵陈好整以暇地问道。
圆满：【被天道啊。】
【哦——如果我没记错，咱们是穿书了，不被作者制裁，也不被你和我的上司制裁，却被天道制裁？】
圆满听出茵陈语气里的笑意，它惊悚地捂着嘴，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叠得紧紧。
它早就说漏嘴了，现在捂嘴也没用。
在苍遥之境内，柳嵘的脸出现在茵陈面前，她便察觉到不对劲。而关山海梦境里的小龙王负屃，他长着和柳嵘一模一样的脸，这也加深了茵陈的疑虑。
直到崇铭神尊和沧淼剑的出现，彻底印证茵陈的猜想——这不是书中，而是切实存在的一方修仙世界。
茵陈曾因任务的失败，在这里经历十生十世，她在六界辗转了两千年，也最熟悉这个世界的天地法则。
那就是——没有法则。
别的修仙世界，天道一旦发现异世之人闯入，必定会驱逐。
但这里的天道，天性就是躺平和爱看八卦。
十万年前的神魔大战，在天道的眼里，兴许就是神美人和魔才人在相互扯头花。
茵陈陷在回忆里，弟子的惊叫声唤回她的心神，也让她的心里腾起一丝不满。
喊喊喊就知道喊，她这么个大活人坐在他面前，他看不到吗？
弟子脚下慌张，跌坐在地，他目眦欲裂地瞪向茵陈，双腿也蹬着地面向后退去，好像茵陈是洪水猛兽。
“你，去将归善宗里的长老们都叫来。”
弟子磕磕绊绊地应声：“是、是是是……”
张慵的尸体还没凉透，归善宗里的其余两位长老都先后而到，他们看到死相惨烈的张慵，并没有怀疑到茵陈身上，“掌门，张兄他是被何人所害？！”
茵陈：“我啊。”
“他和魔族勾结，所以您当场了结他？”
“不是。”
“那就是……他入魔了？”
“也不是。”
“他背叛宗门？”
“还不是。”
两位长老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一丝紧张。
“难道是他……”
“别猜了，他阳奉阴违、蔑视我掌门地位在先，尔后又动用私刑伤我院中侍女。”茵陈打断他们的猜测。
“可是……这也罪不至死啊？”
茵陈托腮的指尖轻点面颊，云淡风轻地说道：“是呀，他罪不至死，可我想让他死。我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想问问你们，我外祖父回来了，掌门之位，你们觉得该由谁来？”
两位长老又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的举动间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推搡，谁都不想直面这个问题。
就在茵陈的耐心即将消失殆尽，其中一个长相稍微年轻些的长老说道：“既然老掌门回来，于情于理，我们都该……”
“好一个于情于理。”茵陈再次打断他们。
他们对廖停江的称呼是“老掌门”，心里是如何想的，茵陈不问也清楚了，她用灵气驱使着弯月镰刀，手腕翻转间，狠厉地取走两位长老的性命。
执法堂最中间铺着玄色银绣山河图的地毯，猩红温热的血液浸染在上面，山河染血，腥味浓烈。
两位长老死不瞑目，脸上还残留着惊讶的神情。
茵陈不在意地掸了掸袖口的灰，“真不经打。”
她的口吻平淡得似乎是在说‘今天的天气还行’。
【宿、宿主，你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圆满问的，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的上一个任务。
茵陈并不忌讳从前的经历，【我一开始不是这样，后来也不是，但现在是了。】
听她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仿佛有一阵乌鸦“嘎嘎”飞过圆满的头顶，它酝酿一下措辞，试探地问道：【可以采访你吗，宿主？】
【行了，我知道你好奇。】反正闲着也无事，茵陈去定霞峰的途中，将她曾经的那些过往长话短说了。
圆满了解到一个全新的茵陈。
茵陈还是新手的时候，系统为她安排随机任务，任务地点就在这个修仙世界。她那时候是一株小花妖，结识了一个挚友，名叫柳嵘。
她的任务是，帮助临安城柳家少主顺利继承家主之位，振兴柳家。
不巧的是，柳家少主叫柳峥，柳峥和柳嵘是异母同父且水火不容的兄弟，倘若柳峥顺利继位，柳嵘必死无疑，那时候的茵陈为了保住柳嵘，她背弃了任务。
任务失败的惩罚则是——在这个世界经历十生十世的凄惨命运。
第一世，转世的柳嵘是人界太子，茵陈是他觅遍世间才寻到的绝色美人，他先将茵陈献给了衰老残暴的皇帝，又亲自刺死茵陈，并嫁祸给他的死对头三皇子。
老皇帝甚至还没来得及碰到茵陈的一根手指头，但得不到的最令人念念不忘，所以他下旨赐死了三皇子。
柳嵘除掉劲敌，弑父夺得皇位。
第二世，柳嵘是武林中的少侠，他与茵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惜青梅不敌天降，柳嵘爱上邪教中的圣女，邪教教主看中茵陈生而为鼎炉的身体，于是提出交换——用茵陈换圣女。
柳嵘答应了。
转世的茵陈性子很烈，宁可一剑刺死自己，也不让自己落入邪教。
第三世：……
茵陈不愿再讲了。
整整十世，茵陈都不得善终，且都拜柳嵘所赐。
【我以为柳嵘给予我伤痛，是因为系统篡改了他的性格，但其实，不是。十世的柳嵘，都是最真实的他。我与他的初识，也始于算计，只是当时的我不知道罢了。】
圆满结结巴巴地问：【那那那……为什么你，你…杀人不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