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籍上的信息好像活了一般蹦出来，一个字一个字联系到一起，在楚云歌的心底形成了一个她从未想过的答案：陈华，其实是陈家一个小妾生的女儿。
“这到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喃喃询问出声，喉咙轻动。
回想起陈华的容貌，似乎和皇后还有陈晴有几分相似，陈晴？对，她们都姓陈，可是她从来没有朝着这方面想过。
夜璟辰抓住他的手臂，男人的指尖有些冰凉，触碰到她的皮肤上，惹得女人一颤。
“陈华回京后，我就一直派人盯着她，发现她不仅在四处寻找活计，还时不时会去陈家四处逛逛，起先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她对京城的地形实在太过熟悉，我才看出其中的不对劲。”
“后来探子发现，她每个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去陈家，然后我就顺藤摸瓜，才找到了这张户籍。”
楚云歌仍然是惊诧，她喉咙动了动，脑子一时间嗡嗡作响。
“可是……怎么会，她既然是陈家的女儿，哪怕是妾室所生，也不会落得这般地步。”
夜璟辰说道：“她的母亲是陈老将军最宠爱的妾室，曾经风光无限，同陈老太君不相上下，后来陈老太君心中嫉妒，设计将她母亲害死，然后将她赶出家门，仔细算算，现在应该已经十七年了。”
“十七年……”
陈华如今不过三十岁上下，十七年前，她正好是十三四岁的豆蔻年华。
楚云歌不敢想象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女子对女子的惋惜和怜惜之情，刹那间达到顶峰。
“所以她回京城，根本就不是为了找什么活计，而是想找机会为自己的母亲报仇？”
可是她的杀母仇人是陈老太君，那个可以进宫威胁皇上的人，哪里会有那么简单呢？
夜璟辰不置可否，只是这样轻轻的看着她，然后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
“云歌……”
“我没事。”
女人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好一阵后，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喉咙轻动。
“我们进去吧。”
回到隔间时，陈华端正的坐着，目光盯着自己桌前的瓷碗，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声响，她不慌不忙的抬头看了一眼，冲着楚云歌露出柔笑。
楚云歌强迫自己挤出笑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放松。
她能够想象到陈华曾经在陈家的待遇，自己的母亲可以同正房夫人媲美，那她就可以同嫡女媲美，也就是说，皇后曾经接受过什么样的教导，陈华就接受了什么样的教导。
再后来呢，一个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宫之主，而另一个带着满身的风骨流落人间，辗转流离。
一种超乎时代的悲哀扑面而来，她有些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好在此时，上菜的小厮敲了敲门，迈着步子从门外进来。
“客官，这是您定制的菜品。”
两个女人都朝着这盘菜肴看去，只是一道很普通的豆腐，不知道是怎么做的，散发着淡淡的柔光，而下面盛菜的不是盘子，是竹子编制的东西。
“这是什么？”
楚云歌没见过这种菜，下意识抬头问了一句。
夜璟辰没有说话，反而是扭头看向了陈华。
陈华一向宠辱不惊的面庞似乎僵硬了一瞬，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层层涌上，她深吸口气，声音顿了顿。
“这是……十八年前，京城最流行的菜肴，这豆腐用蟹黄包裹，然后先蒸十分钟，在放进锅里进行烹饪，加上竹子的清真爽口而不腻。”
旁边的小厮听到这话，没忍住出声道：“姑娘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我在这酒楼打杂了这么久，每次有顾客问，我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夜璟辰侧头看了一眼：“你先出去吧。”
“唉，是。”
陈华的故意明显局促了几分，她双手收紧，抬眸说道：“那时……王妃大概才四五岁，王爷也不算大，所以不记得，也是应该的。”
听到这话，楚云歌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抬头看向夜璟辰，夜璟辰也同样沉默。
三人就这样坐着，好一阵后她再抬头，却发现陈华的手臂动了动，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在衣服上溅出了一朵小小的水花。
“陈姐姐……”
楚云歌身体前倾，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陈华用手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挤出微笑：“我没事。”
说完，她喉咙动了动，抬头，直勾勾的看向夜璟辰。
“这盘菜，是王爷故意安排的吧，还有……我的身世，想必王爷也知道了。”
夜璟辰抿唇：“我并非故意查你……”
“我知道，我这一路行踪确实可疑，在跟上王爷和王妃的马车时，我就已经做好了暴露一切的准备。”
夜璟辰说道：“你不怕？”
“王妃是个好人，我相信她，会为我保密。”
陈华声音淡淡的，却让楚云歌有些受宠若惊，她想要去抓陈华的手臂，想了想，还是停住。
女人抬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情绪依旧稳定，仿佛方才落泪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还记得那年，我才十岁，父亲从前线归来，身上多处重伤，在昏迷之中，粥饭不进，我母亲就守在父亲的床边，整整三天三夜。”
“或许是她的诚心打动了上天，父亲终于在第四天醒了过来，母亲喜出望外，自创了这道菜，从那以后，也变成了父亲最喜爱的一道菜。”
她声音平静，仿佛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我母亲本来出身大家，只是家道中落，才委身给父亲做妾，她性情温和，善解人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为人正直单纯，所以深受父亲的宠爱，她身为妾室，我本不该唤她母亲，可父亲说，只要母亲开心，什么都可以。”
“他们二人之间的事，也成为了京城的一段佳话，这道菜也跟着流传了出来，几乎传遍了整个京城，而母亲在府上，也常常教我做些糕点美食，每次父亲，都会在旁侧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