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下意识抬头，用余光去看旁侧的莲姨娘，楚云歌轻轻一动，遮掩住她的目光。
“大小姐……”
她轻轻出声，正准备全盘托出时，里侧床榻突然传来少女声音。
“父亲……母亲……”
“是二小姐醒了！”
有个嬷嬷惊呼出声，莲姨娘迅速回头，几乎直接扑到了床边，丞相也跟着起身，在莲姨娘身后。
丞相夫人一顿，抬脚向前，刹那间，此处就只剩下了她和这婢女两个人。
“嬷嬷。”
她抬头，去看丞相夫人身边的老人。
“把她带下去好好看起来，不要让任何人接触，也不要让她轻生。”
“是。”
床榻上，楚云静缓缓睁开眼界，一副泪眼婆娑的模样。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拉莲姨娘的衣衫。
“娘，母亲不会做出那种事的，我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她把我视为己出，不可能会害我。”
莲姨娘也跟着流泪，她用手帕捂着眼睛，扭头，“咚”一声跪到了丞相夫人的身前。
“夫人，都是妾身的错，妾身……妾身也是太急了，还请夫人责罚。”
她呜呜的哭着，不等丞相夫人出声，又继续说道：“还记得那年我怀云静，月份太大，整个身体都是肿的，多亏了夫人找的嬷嬷按摩。”
“都怪妾身……只要夫人能够原谅妾身，妾身愿意离开丞相府，永不回来。”
这话看似是在给丞相夫人道歉，实则是在说给丞相听。
提到当年，丞相难免想起他哥莲姨娘的快乐时光，更会顾及到女人为他生孩子的艰辛。
这个时候若是丞相夫人要把人赶走，反而显得刻薄。
几日不见，莲姨娘的功力，这是又深厚了。
“母亲，都是女儿不中用。”
楚云静撑着胳膊，一滴泪水从眼角轻轻下滑，落到被褥上，出现一个湿漉的痕迹。
直起身来，她整张脸上都是悲哀。
“女儿如今面貌被毁，这辈子，怕是难以寻得良人，女儿也不愿一辈子依赖父母，还请父亲母亲答应，让女儿去寺庙当姑子，也好为父亲母亲祈福。”
这话说的委委屈屈，让人不得不为之动容。
丞相一皱眉。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丞相府的女儿，岂有嫁不出去的道理？云静，为父定为你寻一好人。”
“妾身和云静自然相信老爷，但人心难测，万一对方只是忌惮老爷的势力，等到嫁过去后，又对云静冷眼相待，等到那时，就真的是把自己的孩子推到火坑里了。”
莲姨娘沙哑着声音，垂着头，好像苍老了许多岁。
她迟疑着，突然说道：“要是云静未来嫁人，过去就有依靠，不会受人欺负，那便是最好的。”
“妾身也不盼望她能做上正妻，哪怕是侧室，下辈子平平安安，吃穿不愁，我就算死了，也能瞑目。”
这话的目的性太强，丞相扭过头和丞相夫人对视，随后又侧目，看了楚云歌一眼。
楚云歌站在原地，假装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
好家伙，算盘珠子都崩到她的脸上了，这不是明摆了说，想让楚云静进璟王府，还要她在其中相助么？
她承认丞相和丞相夫人都很偏心自己，但毕竟时代不同，人的想法也不相似。
大概二人还觉得，楚云静进璟王府后，她就会多有一个帮手去对抗苏灵衫。
殊不知莲姨娘这样狼子野心的人，会用什么方法去对付她。
更何况，她虽然对夜璟辰没什么特殊的感情，这男人有几个妾室她也不在意，但人多吵的慌，她还嫌烦。
丞相夫人轻轻抿唇，坐到床边，拍了拍楚云静的手。
“先把身体养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父亲说的对，丞相府的女儿，不愁嫁。”
听到这话，莲姨娘的眸光闪了闪，还想再说什么，却察觉到一个锐利的目光射来。
她抬头，和楚云歌撞了个正着。
少女的眼神太过澄澈坚定，仿佛所有的阴谋诡计，都被她看的清楚。
莲姨娘心绪一动，再不敢多说什么。
从房间里退出来，楚云歌看着唉声叹气的丞相，抓了抓自己的耳朵，询问道：“父亲，刚才那个婢女……”
丞相目光深远，盯着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良久，才说道：“处理了吧。”
或许他也猜到了这事是莲姨娘故意为之，也知道莲姨娘的那些心思，可往日的情分，终究还是让他为这个女人保存了最后一点颜面。
朝着丞相夫人的院子回去时，夜色浓厚至极，丞相有些头疼，自己去了书房。
至于楚云歌，则是跟在丞相夫人的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踢着石子。
丞相夫人也跟着叹气，侧头看自己的女儿一眼，张开嘴，欲言又止。
楚云歌全当做没看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终于，中年女人说道：“云歌，你怎么想？”
她抬头，故意“啊”了一声。
“什么我怎么想？”
“就是……莲姨娘说的，云静的婚事。”
“这个……”
楚云歌做出疑惑模样。
“我虽然是长姐，但母亲身体康健，轮不到我做主吧？而且父亲刚才也说，会给她找个好人家，二妹妹生性温柔，又会持家，就就算脸上有痕迹，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她避重就轻，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世上，不喜欢漂亮女人的男子，怕也没有几个。
“我说的不是这个。”
丞相夫人摇头，神色十分正经。
“你这般聪慧，不会听不出莲姨娘的意思，母亲知道你为难，却不得不嘱咐几句。”
中年女人朝着身后看了一眼，婢女们纷纷后退，和她们拉开一段距离。
“色衰而爱驰，是迟早的事，特别是在深宅大院，年轻漂亮的女子一波接着一波，女人最重要的，是抓住自己的权利。”
“未来灵衫郡主和你享有一样的待遇，若是有宠爱，那些人难免会懈怠你，要是云静也进王府，她没有美貌可以争宠，就只能依附于你，你手下就多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