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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记:除夕夜(1 / 1)


崔怀今天忙得焦头烂额,今儿除夕,辰宁不在府里,院里的许多小厮杂工都放假回去过年了。

可偏偏昨儿夜里城外庄子里来人,说是雪下得太大,把几个堆谷的棚顶给压坏了。

这事儿只有辰宁能做主,于是顶着风雪出了门,到今儿早上也还没回。

“阿福啊,去门口看看,公子回来没?”

那叫阿福的小厮闻言应了一声,往院门口去等人了,一路在白雪上踩出几个脚印。

崔怀踩着地上已经不见白雪的地方,只觉得地面更滑了,于是又忙叫了人来打扫,小厮哆哆嗦嗦的拎着笤帚来扫雪。

据说瑶城少见这样的大雪,往年都只是下点雨雪,落到地上变成了水,可今年连着下了两夜一天,这会儿一脚踩下去盖了脚面。

崔怀心里有些担心,又嘀咕了起来:“也不知道城外的路滑不滑,公子回来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啊。”

说着又往院里去了,一进院里,五岁的南珺看见他便又哒哒哒的跑了过来,崔怀看见紧张的过去接住了他:“哎呦喂,我的小祖宗,这下过雪的地滑,你可慢着点。”

可南珺听见崔怀唠叨,也只是嘿嘿一笑,从身后捧出一个小雪人来:“管家,珺儿做的,好看吗好看吗?”

崔怀看着,这雪人是两团小球儿做出的雪人身体,雪人脸上贴着三粒小石子,憨态可掬,“好看,小公子做的好看,不过可小心冻了手。”

和崔怀一样,南珺也很少看见雪,但到底还是个孩子,这玩了会儿雪激动得不得了,只见他举着小雪人,都快凑到崔怀脸上了:“这个送给管家!送给管家!”

“好,谢谢小公子,”崔怀连连点头,接过了那个小雪人,捂着他的小手牵着往花嬷嬷在的后厨去。

辰宁出了门,院里的人少了,只能让花嬷嬷去后面帮衬着:“小公子先去烤烤火,把手儿暖暖,冻坏手生了冻疮,那才难受呢。”

南珺不舍的看了看门外的白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仰头问道:“那一会儿雪会不会没了?”

崔怀低头看了看南珺,瞬间看明白他的意思了:“小公子是不是还想着给公子做个雪人啊?不急,雪一时半会化不了,且早着呢。”

才到后厨门口,刚好碰见花嬷嬷端着一盆要洗的菜出来,南珺高高兴兴的扑了过去:“嬷嬷,爹爹什么时候回啊?珺儿好无聊呀。”

花嬷嬷放下手里的篮子,蹲下来安抚他:“珺儿别急,慢慢等着,公子肯定着急赶回来陪你呢,说不定马上就到了。”

崔怀看花嬷嬷这样子,恐怕也没时间哄孩子,于是忙上来牵了南珺:“小公子跟我走,我们去外头等着公子好不好?”

南珺一听要去等辰宁,于是又高高兴兴的牵了崔怀的手:“走,我要去门口等爹爹,这样爹爹回家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我了!”

“外头冷,小公子在院里等着就是了。”

“哼,我不冷!我就要去外头等。”

说着,挣脱了崔怀就往门外跑去了,小娃儿的小腿儿咚咚咚的跑得飞快,有些艰难跨过门槛,没留神前面。一头栽进了来人袍角。

南珺原以为是辰宁回来了,高兴的抬起头来,瞬间又垮下了脸。

屠一一手扶起小娃儿,看着他脸色说变,笑道:“南小公子怎么了。”

“屠侍卫好,”南珺倒没忘了跟人打招呼。

正好这时崔怀也跟了出来,看见屠一连忙请了他进屋,又连忙牵了他进屋,南珺这会儿倒不再闹了,乖乖的跟在崔怀的身边。

屠一立在院中,拱了拱手:“崔管家,我就不进去了,我是奉侯爷之命,给辰公子送东西来的,请问辰公子在家吗?”

“屠侍卫来得可不巧,公子昨儿夜里有急事出城去了,这会儿还没回呢,这不,院里都没个做主的,都有点昏了头了。”

屠一看这情况,于是叫众人先抬了东西进院内,不少都是一些年节里用得上的。

南珺看崔怀打开了一个食盒,忍不住咽了口水:“咦,都是爹爹喜欢吃的东西呀!”

屠一点点头,笑着拱手作别:“那辰公子不在,我就先走了,若是公子回来,还请管家转告,侯爷年初一摆茶恭候公子,还请公子抽空去一趟侯府。”

崔怀闻言也忙躬身作礼,“小老儿先替公子谢过侯爷,等公子回来一定转告。”

“崔管家忙吧,我就先告退了。”

“屠侍卫慢走。”

等屠一走了,崔怀看着满院的年节礼,皱了眉头,怕自己收拾的时候南珺跑出门去,于是先栓了门,又小心安抚了南珺去后院玩,这才来收拾这堆东西。

才收拾完,便听见院门口传来叩门声,崔怀一阵欣喜,以为是辰宁回来了,连忙跑去开门,可开了门,却见门外站着的是镇南侯百里彦。

“侯爷,您怎么来了?公子他还没回来呀。”

崔怀不敢怠慢,连忙请了百里进院子。

“我听屠一说了,所以来帮忙。”说着他抬脚进了院中,屠一便跟着进了院里,而鱼贯而入,是镇南侯府的厨娘以及帮忙的丫头小厮,还抬着不少的东西。

南珺听见外院闹哄,于是又跑了出来看,转头看见百里彦,忍不住笑了,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作了个揖:“百里侯爷好。”

百里彦看见南珺,心里也高兴,这孩子是辰宁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宝贝,爱屋及乌,他伸手抱了南珺在他怀里:“南小公子,我要来你们府上过年,您可欢迎啊?”

“好呀!百里侯爷要是留下来,我爹爹一定会开心的!”他高兴的拍着手,笑得一脸天真。

百里彦闻言眉头一挑,回头看了一眼屠一略有示意,随后抱着南珺往后院去了:“哦?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侯爷来了,爹爹就有人能陪他聊天了呀!”

“那这样,我今晚可就留在南府了!”

府里人多了起来,事情便简单了起来,崔管家依旧是里里外外忙着,脸上却多了笑颜,等到了日落时,院里的雪扫了干净,桃符已经贴上了,各处的灯笼也已经挂了起来。

屠一陪着南珺在后院一边玩陀螺,一边等着辰宁回来。

天色愈昏。

百里彦站在前院的桃树下,挑着白雪的枝头,隐约可见露头的新芽,春渐进。

只听得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他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往门口去,只见辰宁刚下了马,正背对着从马背上拿下来一束梅花,开着如微醺般的粉白。

听见身后来了人,辰宁只以为是崔怀,于是头也不回的笑道:

“管家去帮我找几个瓶,回来的路上看着几株梅花开得漂亮,我偷了几枝,你给各个房内都分一些。”

说着,她递出手中的梅花,转过头却瞧见是百里彦,不由愣住了。

百里彦伸手接了那束花,忍不住笑道:“不二君真是有心了,还特意赠我一束梅?”

辰宁这才回过神:“侯爷怎么在这?”

“一个人在府里觉得倍感寂寥,就来陪不二君一起过年,你总不会忍心赶我回去吧?”

“我若是赶了你回去,你待如何?”

百里彦摇了摇头,仿若很是忧愁般说道:“那可不好,要知道,节日里备下的吃的用的喝的,我都给送你府里来了,若是回去了,恐怕只能望夜兴叹了。”

辰宁闻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心里有些无语:“侯爷都打点好了,说这话可是来要乖的?”

百里彦笑了笑,往旁边让了让,辰宁便牵着马进了院子,问他:“管家人呢?”

“都去忙着年夜饭了,”百里彦顺手栓了门,看着手里的梅花,是少见的能在凛冬寒月里开花的羞冬梅,这瑶城,似乎只有他的别院里有,心中一动,忍不住回头与辰宁笑道:“不二君竟还有偷香的爱好?这么一大束,可不是偷了人半树香?”

辰宁栓好了马,回头看了看百里彦,心道这人说话怎么就欠欠的:“侯爷若是心疼,那就拿回去吧,反正也是在你郊外的别院里偷的。”

“你怎么还去那了?”百里彦有些好奇了,虽说她去别庄也会路过,但却是要岔路走上一段距离的。

辰宁心想我就好奇你会在哪儿过年,好知道年初一要不要去镇南侯府拜年,要不扑个空多闹心。

只是她嘴上却仍是不依不饶。

“这不是想起你那院子里的梅花应该开了吗?顺路。”

正说着,南珺跑了出来,瞧见辰宁惊喜的冲了过来:“爹爹,爹爹,爹爹回来啦!”

南珺高兴的跳着拽着辰宁的袖子,喜笑颜开的说道:“爹爹快来呀,有很多你喜欢吃的菜呢!”

“啊?”辰宁被南珺拖着走,闻言一脸好奇的又转头看百里彦,她也知道他的口味和自己有些区别,如此安排,定然是百里彦有心为之,一时不知道该说谢还是什么,反倒是心有怯意。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外头已经有人开始放起了炮仗,堂前的红灯点亮着,印在辰宁面颊,愈发叫百里彦心中撩乱,他忽然上前一步,抓起了辰宁手腕,与南珺一起拉着她往花厅去了:“走,你回来得正好,可以吃团圆饭去!”

辰宁心中一怔,如今这样,瑶城相熟的只有百里彦,可不就是团圆饭。

就在这时,崔怀正赶出来,后头跟着抱着炮仗准备去放的屠一。

“公子,你可回来了,我竟没有听见!”

“没事,有侯爷在这呢。”说着她看了一眼百里彦,心里记起从前种种,忽而笑了,转身松开了百里彦和南珺,“你们先等等,我先去换身衣服再来。”

她回了后院进了屋,在衣柜内翻了半天,最后找了件看着神清气爽又稍显喜气的,翻了条镂金镶玉的腰带来系上。

等出了后院,便听见前头南珺嚷嚷着要放炮仗,等辰宁出去,便又来缠着他:“爹爹,爹爹,带我放炮仗!”

辰宁一把抱起了南珺,抬眼瞧见百里彦正盯着她腰间的玉带,于是笑着走了过去:“侯爷要是看上了这玉带,那要不我还给你?”

百里彦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我只是觉得这玉带和不二君相得益彰,倒是没送错。”

辰宁还想说什么,却见南珺又拽着她的衣服撒娇:“爹爹,带我去放炮仗吧!”

“好,好,这就带你去。”辰宁放他下来,牵着他到了院门外,屠一已经将那炮仗摆好了,辰宁从墙头取了一根香来,转头挑了挑眉看了一眼百里彦:“侯爷一起?”

百里彦闻言,于是也走了出来,南珺看着辰宁手里的香已经急不可耐了。

等百里彦出来的时候,南珺站在门槛内捂着耳朵,辰宁正拿着香去点炮仗,等那引线稍稍燎了火,炮仗便燃了起来,她便连忙转身缩了脖子往离去。

百里彦笑着从她手中拿走那香插回了墙上,回头看去,辰宁和南珺都已经站在了院内,捂着耳朵看着门外,笑得开心。

“侯爷,你这跑得也太慢了,袍角都给炮仗燎坏了。”辰宁看着百里彦的袍角下摆,忍不住取笑道。

“你不是说过舍命陪君子吗?我舍个袍角陪不二君又如何。”

正说着,崔怀又来了:“侯爷,公子,该用膳了!”

南珺便牵了辰宁和百里彦:“爹爹,走,吃团圆饭去!百里侯爷,以后你要不要年年都来?”

众人一边往里去,便听见百里彦笑着回了:“南小公子愿意,我自然高兴,可是这事儿,不还得你爹爹做主吗?”

说着,百里彦和南珺都看向辰宁,辰宁叫他们俩打量得有些别扭了:“看我做什么,侯爷是什么人,想来就来,还用得着问我意见吗?”

她本是一句无心的话,可没想到百里彦却多心想到了今日不请自来,顿时愣了一下,一时进退两难。

辰宁回过神来,瞧见他脸色变了,才觉得这话说得不合时宜,想开口道歉,却又有些抹不开脸,她素来跟百里彦呛习惯了,却没想到今朝说成这样,思前想后,还是开了口:

“侯爷要来,我们自然欢迎,这瑶城在下也没什么相熟之人,倒是素来与侯爷相谈甚欢。”

百里彦虽然听出她这话是安慰之意,但也都是实情,脸上还是好看许多。

.

众人入了花厅,南珺又拉来花嬷嬷与崔怀入座,辰宁也叫了屠侍卫 一起。

原本这三人还有踌躇,直到百里彦也开口让他们一起坐下,这才有些拘谨的坐下了。

辰宁怕众人还有些不自在,特意开了两坛醉忘机,自己豁了出去陪着喝,没得一会儿,推杯碰盏,就将一行人喝得七零八醉。

花嬷嬷一直抱着南珺喊着小时候的乳名乖乖儿。

屠一更是一直拉着崔管家拼酒,豪爽得仿佛哪个山头下来的山寨当家,全然不似平时稳重沉着的模样。

辰宁自己也醉得不轻,她本就酒量不行,虽然喝得都比大家少,但这时候看百里彦已经有了重影。

“侯爷?你别晃,你一晃我就头疼。”她伸着手拉着百里彦,自己在那摇摇晃晃的坐立不稳。

眼前的人儿颊面如画,眼尾让酒意熏得嫣红,拉着百里彦笑靥如花,百里彦只觉得,手腕传来的温暖触意教他心里砰砰直跳,忽而有些慌乱,

“不二君,你醉了。”他坐在那处一动也不敢动。

辰宁摇了摇头,晃晃悠悠的起身,拉着百里彦就往外去:“文满胡说,我没有醉,我就喝了一点点,怎么会醉呢!”

自照夜一事后,百里彦便没有听辰宁叫过自己的字,这会儿突然听见,忍不住愣了一下,抬眼见辰宁媚眼如丝,竟不自觉的随了她起身:“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辰宁歪过头,打量着百里彦,他今日显然是一番郑重打扮过,喜气盈人又不失庄重,辰宁喝得多了,更是心直口快,脑子里想的什么,便说了出来,“你今天这身衣裳真喜气,我给你画个像。”

“只是喜气?”这一身百里彦费了心思,自然还想趁着她有些醉意听些别的。

“又喜气又好看,”辰宁摇摇晃晃的转回头来,一抬手撑在了他肩头,歪着头盯他,吐气如兰,略显几分暧昧:“你觉得我怎么样?”

百里闻言怔愣了一下,眼里微火明明,似有滚烫热意,一时眼角微红,伸手扶了辰宁的腰,却被辰宁推了开来。

“你碰我腰带做什么?怎么了,觉得好看要收回去?我告诉你,没门,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东西。”辰宁紧张的捂着腰间的玉带,这带子还是在京城的时候百里彦特意送的,可是最满意的一条,一直都舍不得带。

百里彦看着她醉意朦胧的模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怎么忘了,这小丫头酒量一直就不好,便是化相了,酒量也没随着身量涨上几分,此时看她随着醉意摇摇晃晃往自己的屋里去,脚下便是台阶,怕摔了连忙去扶着,抬脚上了台阶,正推开了房门。

“你喝得有点多了,我扶你去歇着吧。”

“我没醉,我还能喝,我今儿高兴,侯爷今儿不错,我很喜欢。”

“来,你先坐这等一会儿,先喝一口茶,去去酒意。”

“不要,文满不问我为什么高兴吗?”

“为什么?”百里彦哄着她,又倒了一壶茶,放在她眼前,“你先把茶喝了。”

“不喝,除非你喂我。”

辰宁仰起头,一脸醉笑,百里彦似被下了蛊一般,呆愣了一下,却仍端起茶亲自喂她。

望着眼前闭着眼就着杯盏饮茶的辰宁,他忽而也觉得有些许口干舌燥。

等辰宁喝过了茶,自己又踉踉跄跄的往榻上去,百里彦有些担忧了跟了去,便看迷迷糊糊的往榻上一躺,没了动静。

时光停驻,他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替辰宁脱去了靴子抬上榻,又给盖上了被子,像是无数次都这样做过一般娴熟,末了愣了一下,坐在榻边看着床上的人儿出神。

半晌,外头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惊醒了一室静谧,百里彦这才起身,可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贪恋,回头再看了一眼,只见榻上的人头忽而翻了一个身,轻声的呢喃了一句:“阿越。”

那声音极其细微,像是忍着哽咽哼出的一声,百里彦只觉得周身一片冰冷,似席天幕地曝于荒野,偏偏叫他手足无措,满怀依恋。

转瞬间,只能仓皇而逃。

门外星光三两颗,隐隐似在闪烁,百里彦轻叹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呢喃了一声,随之便随风飘散在夜色中。

辰宁从窗边向外看去,夜凉如水,只瞧见一身炽色匆匆划过眼前。

万家灯火,烟花绚丽,团圆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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