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宁带了来福回了南府,这回倒是走的大门,门口守着的刑司衙役也没有拦他们,倒是还客气的打了个招呼。
来福跟着辰宁进了府,倒是高兴的四处打量,“公子,这里好漂亮啊!”
辰宁宠溺的摇了摇头,还惦记着早先翠芳要她回府用膳的事儿:“你别急着感慨,先陪我去用膳。”
“我陪公子吗?”
“是啊,”辰宁拉着他就往偏堂去。
才进了门,便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厅内等着。
“侯爷这么闲的吗?今日也有空来我府上?”
她虽克制,却仍做不做心无怨怼,说出来的多少有些针锋相对,倒是百里彦也不计较,照着辰宁之前的气性,这会儿没直接赶他已经算客气了。
“不二君这会儿府上人手不够,我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我如今有自己的长随,府上又有侯爷的人在,已经够了,反正照夜不来,这些个人也够了,侯爷就不用费心琢磨了。”
百里彦听她提起照夜,顿了一下,而后低下头,“照夜的事儿,不二君真觉得是我心狠手辣?”
“侯爷多心了,我可什么都没说,”辰宁自顾自坐下,又拉了来福坐她旁边,亲自布了碗筷。
来福这会儿也知道眼前这人是位侯爷,有些踌躇,“公子,要不我……”
辰宁夹了菜与他,“别管那么多,坐下吃你的。”
百里彦被冷落在旁,倒是翠芳有些看不过去,有些埋怨的瞪了辰宁一眼,上前给百里彦布了碗筷。
百里彦迟疑了一会儿,看着辰宁想解释:“东胜国禁道,照夜此举已是有违律法,我此举也是百里家职责所在,但是……”
只听得“啪”的一声,辰宁放下筷子,冷着脸,“侯爷做什么不必跟我解释,在下担当不起。”
气氛一时僵住了,来福低着头,端着碗大气不敢出,倒是翠芳先气急了:“辰公子!”
半晌辰宁起身,朝着百里彦躬身作揖:“在下一时激动,多有冒犯,还请侯爷见谅。”
这会儿辰宁诚心致歉,也觉得自己说得咄咄逼人,毕竟她一介白身,百里彦确实没必要忍着,说起来这位镇南侯确实大度。
且她此时所为,确实应了司空照夜所说的,冲动莽撞了。
只可惜,现今不是她能任性妄为的时候,南珺和南老夫人还在等着她安置好京城的事儿,单凭昌王的底牌还不够,她还需要其他的。
这眼前这一幕在百里彦眼里,却更不是滋味。被她冷嘲热讽,心里虽然难受,倒还有一丝庆幸,二人终究不算外人,可这会儿看不见她神色,只能盯着她头上玉冠,反而生出一丝落寞来。
“不二君见外了。”他叹了一声,“本侯今日来的也不是时候,不若改日再来探望。”
辰宁唇角微微抖动,忽而有些涩意,起身说道:“我送送侯爷。”
秋意凉风,艳阳也照不透的寒,“不二君也就在府上等上两日,龙大人这几日在审秦海,想来就快有结果了。”
“多谢侯爷。”
“照夜之事……”
“侯爷可否不再提此事?”
百里彦顿了一下,却还是开口了:“司空家要退隐浮游山,国君虽不愿予以司空家重任,却仍不想放司空家离去。”
辰宁闻言看向百里彦,心里猜测他此话背后的意思。
“照夜被称作是世家里少见的少年天才,且照夜与我又素来关系较好,在我已赴瑶城上任的前提下,国君又岂会放司空家退隐?”
说着百里彦转过头,“百里家在东胜国也有自己的职责,若无以遏道,与南华一样,岂不是永无太平?这违背了百里家先祖的初心了。”
辰宁原本听他说前半段有些明白他的意思,无非说的权名功利,君王的算计与猜疑,可听到后面却又有些不知这二者的联系了,倒是听出一个忠肝义胆为国为民的镇南侯。
“侯爷的意思,照夜本就当诛?”
百里彦沉默着不发一言,像是默认了一般。
“可我记得,违律者也不过是流放永夜城,镇南侯,你的手段是不是过了?”
“梁谷一场大火,总有要有个交代。”
“可那是赤月族……”
“赤月族不能提?”
辰宁不解。
“照龙大人所查到的线索,虽然说起来,只是赤月族后裔与谁勾结意图谋反。但若是牵出了此事,必然又要引出赤月灭族的流言来,到时候整个西北鸡犬不宁,这局面,不二君可想过?。”
辰宁未曾想过。
百里彦继续说道:“且这些人都出现在你的铺子里,依着关系,昌王就脱不了干系,你一入东胜,便引起如此轩然大波,多疑似当今国君这样的,此时从南华避难而来的三万平民,又当如何?。”
辰宁心中憾然,听百里彦句句分析,方才觉得自己所思浅薄,也难怪就连照夜也要她今日三思而后行。
她若是真的成全了自己一番义气,虽说痛快,却难免能逃得出百里彦所说的下场,且到时候司空照夜背负一个有悖律法的名声,司空家更是无法脱身,少不得连百里家也会被牵连进去,毕竟直至今日,镇南侯也还是往南府跑。
可虽说如此,她始终过不了心里那关。
“侯爷想得可真周全,倒是大义灭亲,手段了得。”
辰宁转过头看着院内一角,想着浮光已经说过司空照夜会回来,那她就等着吧,只是仍是想起百里彦一剑刺向司空照夜的情景,心中多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怆然。
百里彦见她看叶不看自己,一言不发往院门口去,可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略有不甘的转过头来:“不二君,我不会害你。”
辰宁都听见了。
可镜中看花,水中探月,辰宁时而觉得一切皆是幻象。镜中观花,也需有花映照,水中探月,也得有月悬于明空。
是夜,清运坊起了一场大火,是雁娘打翻了烛台,一场大火将屋子烧了个干净,火焰浇之不尽,整整少了一日夜将歇,最后只在现场扒拉出几块人骨,嬷嬷伤心难忍病了一场,来福也整日伤心落泪不能自抑,辰宁只好将其送出京城修养。
又过了几日后,刑司传来讯息,秦海在狱中自尽,倒是供出了一个人来,却是朝中无甚紧要的一个官员,随后又俱是人赃俱获的戏码,虽说龙寅在朝上振振有词的说,此案并没有如此简单,但国君却并不想再追究此事,只草草的下了旨结案。
倒是昌王给辰宁送了一封信来,辰宁才隐约明白国君原本想借着此事拿捏司空家,将司空家祖传的驯兽巧义据为己有。
可一国之君做到这个份上,与窃贼又有何意?
百里彦偶尔也还到南府来,只是却也不是闲着来唠嗑的,倒是公事公办是合作与利益,东胜国想借着她在南华椿城的生意,往南华安排一些探子,辰宁推脱不得,毕竟百里彦这时候代表的是东胜国的国君来的。
二人说了说利益割属,当下也拍板定了此事,除了昌王之外,她倒是找到了自己立足东胜的第二条途径。
南府的事儿还在安排,辰宁每日有一堆儿事儿要忙,翠芳还在她院里照料着,镇南侯也没说要让她回去。
辰宁也常给百里彦脸色看,转回头进了院子,翠芳便给辰宁颜色看,百里彦那边拿辰宁没办法,辰宁也拿院里翠芳没办法。
实实在在的因果不爽。
于掌柜接管了丰乐钱庄与东晟客栈,凤掌柜还是照常守着秋月楼,昌吉书铺迁了个地方,换了招牌叫南记书局,万事大吉只欠个掌柜。
又过了两日,辰宁才从半步峰接了南老夫人与南珺回来,只是最后回府的只有南珺,时局未到,如今众人的目光还放在他这边,怕出意外只能将南老夫人被送去南记书局,自此,跟着老夫人的福安便做了书局掌柜。
再后来,京城里风言风语多了起来,也有怀疑辰宁与南珺关系的人来。
辰宁与昌王见面聊了两刻钟,决定暂避锋芒,将南老夫人托付给昌王照顾,趁着孔离也来了京城的时候,请了一个梁姓的管家来照料南府,自己带着南珺与阿九南下,虽百里彦赴任去了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