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渊冷笑了一声,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卦师。
小卦师不过二十多岁,生得眉清目秀,一双眼睛顾盼生辉,仿佛会说话。
此时,他正看着自己,却不是看的自己的脸,而是......自己的肩。
虞渊的肩头趴着一个灰色的影子,正两手托着腮,目不转睛地与沈七对视。
那是虞渊的七魄之一,雀阴。
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分为天魂、地魂、人魂,而七魄则分为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和臭肺。
三魂七魄各有分工,缺其一,人便要出问题。
比如虞渊,缺的是七魄之一的雀阴。
雀阴主繁衍,若其有损或离体,男者不育女者不孕,想要有子嗣是绝不可能的了。
虞渊的雀阴已经脱离了他的身体,只是受其他魂魄的牵制,一直跟在他的身旁而已,所以沈七的话并不是信口胡诌的。
但坏就坏在虞渊是来问路的,并不是来卜卦的。
虞渊干脆地在卦摊前坐了下来,道:“断子绝孙之说我自幼已经听腻了,倒是七魄缺一的说法第一次听说,既然你懂必定能解,要如何破解,说来听听。”
沈七会破解吗?
不会。
他能看到虞渊的雀阴,但是一是不知雀阴离体的缘由,二是从未做过帮人送魄回体的事情,根本无从下手。
他很诚实,直接说自己不会。
虞渊笑了笑,道:“你能证明此事吗?”
沈七不解,“何事?”
“我身患隐疾。”
“......”沈七一时有些呆愣,你有没有隐疾你心里没数吗?而且为什么要我证明?
虞渊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一指他卦摊后旗子上的字:“算无遗漏,句句真言?先生的真言,‘真’在哪里?若今日无法证明,是否便是不真,既然不真,便是骗人了。”
沈七瞬间心虚,心说能言善辩比我还能说,今日七爷怕是要栽呀。
他马上堆起笑脸,道:“这位爷,您如何称呼?”
虞渊笑了笑,“鄙人姓虞名渊。”
沈七谄媚地道:“这名字好啊,姓于,渊字又带水,如鱼得水,说明您一生顺遂,顺风顺水啊。”
虞渊冷笑了一声,道:“但是我身患隐疾。”
沈七:......
“雀阴离体。”
沈七:......
“七魄缺一。”
沈七:......
“刑妻克子。”
沈七:......
“断子绝孙。”
沈七:......你到底想怎么样?
虞渊将自己的衬衫袖子挽了起来,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既然先生无法证实,那便对不住了。”
沈七身子往后一缩,道:“你,你不会要打人吧?”
虞渊却道:“不,我要送你去警署。”
沈七心里暗骂一句,立即起身道:“这位爷这位爷,您先等等,您是不是有隐疾,您自己不清楚吗?做人可不能昧良心啊!”
虞渊也站起身,瞬间将小卦师整个人罩进了自己的阴影中,他倾身靠近沈七,在他耳边道:“回去我让你试试。”
话落,他对身后一招手,两个身穿黑色裤褂的男子瞬间上前,一个捂嘴,一个按住手脚,转眼便将沈七捆了起来。
沈七被扔上汽车后座,虞渊在他白皙的耳垂上拨弄了一下,低声道:“忘了告诉你,我姓虞,虞姬的虞,记清楚了。”
沈七瞬间想死。
惹谁不行,为什么要招惹姓虞的?
......
后山顶上,沈七走进凉亭里,满头大汗,小脸晒得通红。
他将怀里的大盒子放在凳子上,倒了一碗凉茶灌了下去,然后像是死过去了一样,趴在石桌上一动不动。
虞渊坐在美人靠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依旧拿着那根马鞭。
他等了一会儿,以为沈七会坐起来继续挂着假笑向他汇报车马店的情况,结果又过了一刻钟桌上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虞渊自美人靠上站了起来,伸头一看,沈七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张着嘴,流了一点儿口水在桌子上,脸上的脏污已经变成一道道的了,看上去颇为滑稽。
虞渊用马鞭戳了戳他的脸,两下后,沈七抬手挠了挠脸,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
虞渊将马鞭拿到手里看了看,突然笑了。
他将沈七拿过来的纸盒子打开,见里面除了两身衣裳,还放着一张卡片。
卡片是用外文写的,是一句诗,大意是“你是我心中唯一的月亮,璀璨过所有繁星”。
虞渊一看笔迹便知是出自谁手,“你倒是会招人。”
他将卡片丢回盒子里,盖上盖子,唤来远处的副官,让其将盒子拿走了。
天际乌云乍现,空气中飘来一股土腥味。
起风了。
......
沈七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
他自床上坐起身,一时竟觉头疼欲裂。
他抱着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下床站了起来。
屋子里的设施很眼熟,红地毯,雕花床,西洋钟......
是虞家的客房,也是沈七的临时卧房。
他被虞渊自瀚海镇绑回来后,因为无法证明虞渊身有隐疾,挨了一顿鞭子。
虞渊用马鞭抽了他一顿......在屁股上,自此沈七见到他就心里发怵。
虞二少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证明自己不是江湖骗子,否则就将他送进警署。
为了不去蹲大牢,沈七只能拼命找机会证明自己。
开始时他原本住在下人房里,但偶然一次,他在虞家二楼碰到了一只小鬼。
那是一只低等的伥,只会推人、下绊子这种小把戏。
沈七观察了它一段时间,发现它吓唬人时很有原则,只选那些虞岁带回来的人。
虞三少这个人很有意思,为人爽快,脾气也不算坏,整日无所事事,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到处与人调情。
他两年前才留洋回来,但恋爱对象没有几十个,也有十几个了。
前一段时间他迷上了一位电影届的新晋小生,就是秦明朗,有几个月两人几乎形影不离,日日厮混在一起。
但虞岁极易喜新厌旧,很快又迷上了一位唱戏的武生。
之后虞岁给了秦明朗一大笔钱,算作分手补偿,但秦明朗没要。
他只想与虞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