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吉顺原本已经做好了被狠狠敲诈一笔的打算,结果这人的要求只是去大通铺上与一群臭老爷们儿挤一挤?
真是从未见过这般敲竹杠的人。
史吉顺很是纳闷:“小哥这是为了什么?”
年轻人笑了笑,道:“先卜卦吧,史老板随便写一个字。”
史吉顺略一思忖,起身到柜台后面将笔墨拿了过来。
他将宣纸铺在桌上,想了想,写了一个“秀”字。
许是墨沾的多了,一滴墨汁自笔尖滴了下来,砸在了“秀”字的旁边。
年轻人将宣纸接过来,点点头,道:“秀,美也,令媛将来定是个美人。”
史吉顺顿时一怔,他有两个孩子,老大就是盔子,名唤史祺,但老二却是个闺女,刚刚两岁,闺名唤作史秀。
年轻人将宣纸放下,手指一点那滴墨汁,继续道:“秀旁带墨泪,令媛近来可是夜啼不止啊?”
史吉顺脸色又是一变,终是服气地道:“小哥真是神算,句句都对。”
年轻人闻言一笑,道:“不值一提的小把戏而已,既然算对了,今夜我能到大通铺上挤一挤了吗?”
史吉顺见他是真的想住大通铺,便道:“不瞒小哥,那大通铺上住的是城里洋货行家的长工,个个高大健壮,怕是没有多少地方让你好睡。”
年轻人倒是毫不在意,摆摆手,道:“无妨无妨,能睡就好。”
史吉顺脸上的笑意真诚了几分,道:“还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年轻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我啊,姓沈,家中排行第七,你唤我沈七就好。”
......
是夜,月朗星稀,无雨无风。
沈七躺在大通铺的炕梢,身体用力贴着墙,却还是被一旁的人挤得喘不过气。
他将胳膊自那人的身子下抽出来,嘴里嘀咕道:“再不来,七爷就要被臭脚味熏得归西了。”
院子里的槐树飘下一片树叶,一个佝偻的身影自树下经过,恰好落到了她的头上。
但那叶子却并未停住,反而穿过她的身体落到了地上。
人影是那位喂饭的婆婆。
婆婆对此毫无所觉,她手里拿着海碗,拖着脚,一步步向着车马店的客房挪了过去。
大通铺的客房里燃着一支线香,烟雾极细,是红色的。
婆婆如昨夜那般,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屋子里,再次伸着头点起了人数。
随着人数增加,她的脖子伸得越来越长,待数到第十个人时,她却“嗯”了一声,干橘皮一样的脸上满是疑惑。
她的头迅速缩了回去,自炕头重新数了起来,但数到十时,她又愣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男声响了起来:“怎么,人数不对吗?”
那悬在半空的头上下点了两下,有些迷茫。
男声又道:“是不是多了一个我?”
人头一顿,长脖子拐了个弯,朝着第十一个人伸了过去,却听“啪”的一声响,一道黄符纸拍到了她的头上。
她的额间瞬间冒出一股青烟,一声惨叫脱口而出,脖子一甩就要往回缩。
沈七迅速自炕上跃了起来,一把抱住她的脑袋:“伸出来了还想缩回去,想得美!”
他以掌成刀,一下砍在了她的长脖子上,被他手刀砍过的地方打了个弯,沈七一脚踹上墙壁,借着力道抱着她的头滚到了地上。
下地后,他将怀里的头用力往地上一摔,左侧膝盖迅速跪了上去。
人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脖子如长蛇一样不断扭动打滚,身子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沈七抓起她脖子上的弯折处,使劲往后拉了拉,然后起身抓过她的头颅往脖子上绕了一圈打了个结。
人头已然叫都叫不出来了,只是脖子偶尔还能抽搐一下,代表还活着。
沈七走到她直立的身子旁,拿过海碗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一下,然后迅速将碗拿到了一边,险些吐出来。
这特喵不是蛆吗?
他瞅了一眼地上的人头,端着碗走过去将她提起来,“你不是喜欢喂人吃东西吗?今天七爷也赏你一顿。”
话落他吹了口气,将她额间的黄符纸吹向一旁,然后单手捏开她的嘴,迅速将碗里的蛆虫倒了进去。
完事后他将海碗丢到地上,伸了个懒腰,又从布口袋里面拿出一个银色的水壶,走到炕边给每个人都喝了一些水。
做完这些,他扛起地上的长脖子怪,跳上墙头,出了车马店的院子。
此时已近寅时,空气里有一丝丝的凉意,非常舒服。
车马店对面的仓库区外,一辆黑色汽车停在路边。
沈七走过去敲了敲车窗户,须臾后,车后门打开,自里面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蓝色的军裤,黑色长靴,手里拿了一根马鞭。
男子的容貌异常俊美,却极具侵略性,尤其一双眼睛,眸中寒光迸射,被瞧上一眼,立即遍体生寒。
沈七一见下来的人竟是他,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假笑着道:“二爷,怎么是您啊,这么晚了,辛苦了。”
男子未语,跟着他下车的另一个中年人走上前来,将沈七肩上的长脖子怪接过来,翻看了一下。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惊讶地道:“二少,这东西,确实不是人。”
男子将目光自那怪物的长脖子上收回来,道:“说说吧,这是什么?”
沈七心道这特喵什么语气,怎么像是我干了啥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他笑着道:“这东西名唤魑魅 ,是山中野兽受邪气所侵后异化而成的,有些还擅长魅惑人心,极易让人陷入幻象,害人性命。”
男子笑了一声,也不知是何意。
“与虞家出现的玩意倒是不一样了。”
沈七点点头,道:“自然不同,虞家二楼的东西是个伥。”
古语言,为虎作伥。
伥一开始指的是被猛虎吃掉的人所化的鬼魂,这些鬼魂会帮助虎去勾引路人做食。
但随着野兽归隐山林,已经很难再见到伥了,后世便将一些帮助邪祟或是人作恶的小鬼,也唤作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