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你再清楚地感知一下。”
凌宿握着剑柄的手旋转了两圈，剑尖处传来的剜肉声嗞嗞作响。
寒热交迫的剧痛实在难受，长痛不如短痛，庄义索性咬紧嘴唇，往后猛一缩步，将身体从剑上拔了出来。
剑尖上残留的碎肉在寒热的加持下，变得腥臭难闻，像是雨后的茅厕里泛出的气味。
“小师弟啊......”杜横山顶着前倾的步子，尽力不让自己跌倒，“这家伙要出......卖......门派......咳咳。”
他那巨大的身躯终究抵不住痛苦，直挺挺倒了下来。
“那就杀了他，至少在最后不能落个仙魔勾结的名声。”
庄义看着面前的独臂少年，心中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感，自己可是罡身境的弟子，论资历论辈分，怎么说也是和亲传弟子平起平坐的，为何会怕他一个刚走出修新院的新人？
根本原因在于凌宿从修新对决中胜出，并拿走了煞血神宫的两件法宝，要知道自己若对上了那两件法宝可是断无生路。
庄义连呼好几口气，不断平复心情，但身体的紧张和畏缩感仍然不减，好像提前预知了胜负。
凌宿眼中寒芒闪过，长麟剑尖向前，一字刺出，庄义见势不妙，往后腾个两步，整个人再度凌空而起，没想到凌宿也跟了上来，须臾之间又闪到自己面前。
他下意识扬起断刀与长麟剑相斫，月下金铁轰鸣，断刃与长锋之间喷洒出烟花般的火光。
凌宿手臂一紧，横起剑便往庄义脖颈下挥去，庄义竖起断刀格挡，“铮”一声清脆，只见长麟剑凌厉地削短了刀身，在他的脖颈上点水而过。
“小师弟。”
庄义往后闪了两步，尽量与凌宿拉开距离，他看不出凌宿手里的是什么武器，也看不出凌宿为何如此有恃无恐，不过从刚才的较量看来，他并非虚张声势，若非自己下意识缩了脖子，这条命刚才就到此为止了。
“小师弟且听我说。”他狼狈地喘了两口气，“你的资质和胆识是人中龙凤，修罗神君一定会非常看中你，何必待在这里和所有人一同赴死呢？”
他的目光盯上了凌宿拖曳的左袖，“你从小残疾，以修罗神君的本事，或许能为你再续一臂，四肢健全难道不好吗？”
庄义狞笑着，他相信在如此诱惑之下，一个残疾了十几年的小子绝不会不动心。
“当然好了。”
凌宿活动了两下左肩，那空荡荡的衣袂忽然拧动起来，像一条大蛇顺着肩头向下游动，刚才还拖曳的衣袖在一瞬间变得饱满而充实。
“在我拥有左臂的那日，我也这么想，可拥有了之后似又不在乎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你......你......你是妖妖妖......妖怪！”
庄义牙齿打着颤，一个残臂少年居然活生生长出了一条手臂，这怎么可能？
“你才是妖，你为了一己私利，竟然置几万名修新弟子的性命于不顾，内心险恶，妖魔无比，现在我要除妖了。”
凌宿攥起左拳，一个猛突，拳头便狠狠压在了庄义胸口，下一刻，耀眼的金芒破背而出，在夜幕下爆闪开来。
庄义的身形被拳压击飞到三丈之外，凌宿又一个闪身，对着他后背又是一拳，这一次金芒从胸前窜出，再度爆闪。
庄义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在空中被无数的拳压来回推动，忽高忽低，忽左忽右，他只有两个感觉，痛，痛贯肝肠的痛，亮，亮瞎双眼的亮。
“轰——”
他整个人被拳压射在择仙楼的高墙之中，连动上一寸都成了奢侈。
“怎么会......我可是罡身境的人，为什么他的剑和拳都能伤我？”
此时的他目光黯淡，瞳孔失去了神采，刚才迸发而出的无数光芒，已将他的双眼闪瞎，那张无神的面庞上如今只有裂出血纹的嘴唇还不死心地蹦跶两下。
是啊，为什么呢？
修行了一个月的少年，每一拳打在自己的罡身之上都如同打纸一样，难道自己的罡身是假的？还是骗来的丹药药力不纯，导致自己的罡身境不完善？可前几次还好好的啊......
“咳咳。”凌宿飞到他面前，左掌抚摸他露出的胸膛，“因为我的剑不是普通的剑，我的拳也不是普通的拳，还有我的人......也不是普通的人。”
庄义感到他左掌的压力越来越重，按得胸骨喀啦作响，就快将心脏困死，他想叫却叫不出来，只能望着天空淡淡的月色，看着它皎然的光芒逐渐暗了下去。
在庄义彻底失去生机的那一刻，凌宿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自信融入了自身澎湃的血海中。
他愣怔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曾是众人的笑柄，曾是自己的累赘，可现在的它们竟能杀死一名罡身境的高手，了不起，它们了不起，自己，更不了不起。
“咳咳。”
凌宿从庄义手里取来丹药，飞到杜横山身旁。时下的杜横山就像一只命悬一线的巨兽，无力地睁着眼，拼命地喘着气，咳血与肺鸣相互交杂，很快就要为他正义的一生画上句点。
“杜师兄......管不了那么多了......”
凌宿从怀里掏出另外一枚六炎壮脉丹，将三颗丹药一齐塞在了杜横山嘴里。
服下丹药的杜横山脸色瞬间变红，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整个倾倒的身子转瞬之间又站了起来。
他胸前浓厚的胸毛下，似有多股气体同时鼓动，如同海面上立起的波浪，正为这具伤躯抚平气息，漾开一切伤痛。
“啊——”
杜横山一声巨吼，粗犷的皮肤闪出耀眼的电光，紧接着那道电光将他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
电光到处，他的毛孔骤然细缩，光滑细腻，就如一名十六七岁的破瓜少女，胸口腹背的陈年旧伤也在电光的抚触之下慢慢消失，就好像给他全身镀上了一层无色的金属。
这是一具崭新的皮肤，出水芙蓉，不留一痕。
随着那道电光从脚尖划过，流入地表，杜横山拍了下胸口，随即双脚自行离地，在空中朝凌宿抛了个笑脸。
他入罡了，就在此刻，他成为了修仙路上的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