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玉咬着嘴唇,双手握拳不停地捶打自己的膝盖,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愤怒,不明白一个做妈的,如何能对自己的女儿这般恶毒?虽然他也不知道母亲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他只有一个奶奶,一个凶悍无比的老太婆。
范小玉怜悯地望向一旁红衣小女孩,他无法想象她经历过什么。
红衣女孩怔怔地望着老人,看不出是个什么表情,不过她的目光里透着一股似有似无的暴戾。
范小玉使了个眼色。
但红衣小女孩却摇头,她已经不需要让范小玉替她跟老人传话了,之前想说的话已经不重要,看到老人眼中的那抹泪花已经足够。
她大步走向那间屋子,从紧锁的大门钻了进去。
范小玉微微叹气,这时候他本应该动身回家,但他决定先等等看,就这么走了,总觉得有些不妥,具体哪里不妥,范小玉又觉不出来,反正先等等看,于是便和老人扯起了闲篇,老人很健谈,无意间向范小玉灌输了很多人生大道理,他听得津津有味,但具体听进去了几个字,鬼才知道。
他从老人那里得知,红衣小女孩叫黎兰兰,跟随母姓,原本是个可爱活泼的小孩,一点也不认生,不哭不闹,但自从母亲向她动手之后,整个人便变了,不爱说话,不爱亲近人,眼睛里总是带着无助和恐惧。
还有更多的细节……更多的无法描述的场景……听得范小玉心里发毛。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许久,未见红衣女孩从那屋里出来,范小玉不再犹豫,决定离开回家,于是跟老人道别,往村口走去。虽然同情小女孩的遭遇,更是愤怒她母亲的泯灭人性,但他觉得自己对红衣小女孩已经仁至义尽,此事到此为止。
走出黎家村,来到马路边上,范小玉等着班车的到来,不时地回头看一眼村口,想着那红衣小女孩会不会下一刻从村口追了过来?他似乎已经对她没了惧意,这种感觉很奇怪,她要是真追来跟着自己,又当如何?
就在他出神的片刻,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范小玉,上车。”车窗摇下,一个女的声音从车内传了出来。
声音很好听,这是范小玉的第一感觉,他俯下身子,往车窗探头望去,车内驾驶位是一位带着大墨镜的年轻女子,大墨镜几乎遮住了上半部脸,运动衫拉链拉到衣领,竖着的衣领遮住了下半部脸,只能看到一个鼻子,还有那个显眼的马尾辫。
“你认识我?”范小玉疑惑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算见过,前两天在你们学校的操场,我亲眼目睹了你神乎其神的板砖飞技。”女子淡淡开口。
“我已经不是那个学校的了。”范小玉老脸一红,想起了那日操场看台上的一男一女,也是这副装扮,有钱人的装扮,那日有注意到过,但没有过多去关注。
“上车。”女子催促道。
“我不。”范小玉嘻嘻一笑,往后退了两步,这陌生人的车,他可不敢上,虽然没有自命不凡,但他范小爷也是金贵着呢,这种不明不白的车,他可不能上。“我又不认识你,我没钱,你图不了,图命嘛你怕是不敢,我跟你又无冤无仇,我主要是怕你图色。”范小玉一本正经地调戏道。
墨镜盖住了女子厌恶的目光,她打心里不喜欢眼前这个黑脸混球,若不是他的身份,她不会多看他一眼。
这时,车窗探出一个小脑袋,对着范小玉说道:“快点上车。”
原来是红衣小女孩在她车上。
这可把范小玉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车上?你不是?”
“等你好久了,上车吧。”红衣小女孩不容置疑地说道,说完她便缩回车内。
范小玉有些发愣,这下他更不敢上车了。
“你胆子不应该这么小吧?放心,我是人,就是我让她来找你的,上车送你回镇上,路上跟你细说。”女子望着范小玉说道。
范小玉犹豫着,内心闪过无数个想法,主要还是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但又很想知道事情的原委,片刻思想斗争后,最终他决定上车,并打定主意,若这一大一小要对自己不利,那就跟她们拼命,管她们是什么。
范小玉拉开车门,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到副驾驶位置上。
汽车发动,往镇子的方向走去。
“有什么想问的,问就是。”
“你能看得见她?是你让她来找我的?还有,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范小玉接连问了几个问题。
“你不用紧张,更不用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女子一边开车,一边说道。“首先,我跟你一样,是个活人,我为什么能看见她,跟你能看见她的原因是一样的,这个以后会跟你解释,至于我是谁以后你也会知道,我之所以让她来找你是为了验证一件事情。”
“验证我能不能看到她?”范小玉似乎明白了点。
“不笨嘛,不然我也不会出面见你。”
“然后呢?”范小玉望向女子,但只能看到她的鼻子。
“她叫黎兰兰,她的遭遇你应该也大致了解了,她逗留得太久了,越久会越危险。”女子声音放低。
范小玉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反正先装作明白,不能落了下风,不然显得自己很愚蠢,不知道为何,对这个只能看见鼻子的女子,范小玉生不出一点好感。
“我现在带她去见她母亲,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到镇上你下车回家,或者子,一块去见见她母亲。”女子意味深长地说道,或者二字极具诱惑。
“去监狱?”范小玉生硬地吐出三个字,同时脑中快速地盘算着。
“去了你就知道了,如果没胆子去,到了镇上我把你放下就是。”
明知道对方在激自己,但范小玉还是没能控制住,脑门一拍,应允下来,无论如何,他范小爷不是胆小鬼。
女子嘴角上扬,心想着这人果然是个头脑简单的愣头青。
范小玉自然不知道女子的表情,和心中的想法。
“黎兰兰。”范小玉扭头望向后座的小女孩,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你恨她吗?”
“你说呢?”女孩咯咯一笑。“如果换做是你?你会吗?”
范小玉摇摇头,他不知道,按照自己的脾气,他该是有滔天的恨意,但真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不确定自己会如何。范小玉缩回身子,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这会儿他整个人有点发懵,感觉很不真实。
“小哥哥,谢谢你。”小女孩在后面清脆地喊道。
范小玉被这一声小哥哥喊得有些不知所错。“不用谢,你以后不要再吓我就行。”他哑笑着回应。
“不会了。”小女孩咯咯一笑。
“兰兰,待会儿见到你母亲,你准备如何?”旁边的女子开口问道。
小女孩的笑声戛然而止,良久之后她才囔声道:“见到了,就知道了。”此时她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阴沉。
坐在前面的范小玉默不作声,他从小女孩的语气中听得出来,她的怨念很重,范小玉也明白了墨镜女子为何会说小女孩逗留越久越危险,因为怨念越深,越有可能去报复,他范小玉就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主。
“你带她去见她母亲,就不怕她万一失控报复社会?”范小玉对着驾驶室上的墨镜女子轻声说道。
墨镜女子像看傻子一样瞥了一眼范小玉,“这世界不如意者十有八九,倘若死后的亡灵都能随意报复,那这世间岂不鸡飞狗跳?”
“那……”范小玉本想反驳,但一张嘴发现无从反驳,小时候虽然听过不少鬼故事,但从小到大,除了这次遇见黎兰兰,还没有过第二回,自己身边那帮子狗友也没听谁提到过撞鬼这档子奇闻异事,所以这女的所说显然是对的。
辩不过对方,范小玉索性就闭嘴,反正跟对方不熟,实在没什么好聊的,他呆呆地望着窗外,不去看墨镜女子一眼,也不管后边的黎兰兰在干什么,黝黑的脸看起来像个傻子。
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这里位于县城,远离闹市,让范小玉诧异的是这里并不监狱,下车后抬眼望去是精神病院四个大字。
“她不应该是在监狱里吗?”范小玉忍不住问。
“这里虽不是监狱,但胜似监狱。”墨镜女子回应范小玉的同时锁了车门,带着黎兰兰径直向门口走去,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范小玉不做任何犹豫,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来到门口,墨镜女子跟门口保安表明来意,保安没有过多盘问阻拦,直接放行。
惹得范小玉心中忍不住嘟囔:这病院是你家开的?说进就进?
他并不知道,她家每年都会给这家医院提供数额不菲的捐款,她家相当于是这里的金主,所以走走后门探视个把病人自然问题不大,来之前,她家人已经跟院长打过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