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岚,陆大人还说什么了?”冬凝小声的问道。
“具体也没细说,只知道是太子殿下的人在我们府门口发现了大公子,带回去的时候已经被打的只剩一口气了。太子殿下去找陆大人帮忙,这才捡回了大公子一条命。”
“只是……”夏岚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捂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眼泪一直流到她的指尖。
冬凝:“只是什么?夏岚,你别急……你慢慢说……”
“大公子已经不认得我了……他也认不出小姐了,不知道是痴了还是傻了?”
冬凝听完身子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满脸错愕。
夏岚的意思是,虞昊东……
“我听说陆大人医术精湛,他一定会治好大公子的。”
听她这么一说,夏岚哭的就更伤心了:
“没用的……陆大人已经帮大公子治病半月有余,腿伤没见好转,大公子还是那副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样子。”
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夏岚,冬凝又转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背对着她们的虞桑宁,咬了咬嘴唇,硬生生把眼眶里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此时此刻,听到这消息,应该没人比虞桑宁更难过了,她要忍住,要稳住,不能慌了神。
更不能哭,桑宁需要她们。
冬凝小心翼翼的走到床榻旁,抬手轻轻拍了拍虞桑宁颤抖的背,像哄小孩那般:
“小姐,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大公子那么坚强,他以前是禁军统领,威风凛凛,胸怀大志,不可能被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打倒的。”
“再加上有陆大人悉心照料,大公子一定会好起来,倒是你,别太伤心难过。身子要紧……我和夏岚陪你渡过那么多难关,一路从北漠走到现在,我们不是好好的嘛?”
冬凝说着,眼泪刷刷的掉下来,这一路走来,她眼睁睁看着虞桑宁是如何保护她和夏岚,保护别人的……
虞桑宁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遍地是荆棘的道路上,如履薄冰。
那些抉择和伤痛,冬凝虽不能感同身受,但她却被虞桑宁的坚韧和良善深深折服。
虞桑宁柔弱,爱哭,像个孩子一样纯真烂漫,但她真的从来没有放弃过别人,放弃过自己。
本以为,这次虞桑宁从揽月阁回来,和靖王的关系也日渐和睦。
本以为,她们的苦难终于熬到了头,终于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
冬凝轻声说:
“小姐,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你一定要好好的,虞家倒了,落难了。老爷被流放宁古塔,大公子如今也遭了难,虞家只能靠你了。”
夏岚走过来,哽咽的说:
“小姐,冬凝说得没错,你要振作起来……老爷还等着我们为他伸冤,大公子的仇也要报,虞家虽不比从前了,但也不能让人这般欺负我们。”
说到报仇,其实她们心里都再明朗不过了。
如果按照陆卿所说,虞昊东是太子的人在靖王府附近发现的。
很显然,将虞昊东打伤逼疯的人是谁。
虞桑宁背对着她们,缓缓闭上眼……
回忆一点点,支离破碎的,涌上心头。
那时候,她从靖王府翻墙逃走,逃到了宫里寻求太后庇佑。
周宴南找上门来,让她乖乖跟他回去,用她兄长的安危逼着她回去。
周宴南说,只给她一日的时间考虑,子时一过……她若是不回靖王府,就打断兄长的一条腿。
那时候的虞桑宁根本不知道兄长是不是真的落到了周宴南手里,她以为是靖王说谎,她也一直相信……她的兄长早就逃到了江南。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原来周宴南一开始就没有骗她。
这么说来,兄长早就被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折磨得不省人事,活活被他打断了一条腿,然后将疯疯癫癫的兄长丢在大街上,任他自生自灭。
还好,太子殿下救了虞昊东,并把人移交给了正值可靠,医术超群的陆卿。
这才保住了她兄长的一条命。
“我真傻……当初我该信他的时候没信,可我现在却亲口说出,相信他的话来。”
虞桑宁躲在被子里,潸然泪下。
冬凝和夏岚自然听不懂她这句话的含义。
虞桑宁的意思是,在太后慈宁宫的时候,她就应该相信周宴南的话,乖乖跟他回靖王府,或许兄长就会没事了。
可那时候的虞桑宁偏偏不相信,她以为是阴险狡诈的靖王为了骗她回去,编出来的谎言。
而现在呢?
前两日,周宴南还一脸真挚神情的对她说,不会再做伤害她的事情。
虞桑宁却信了。
悲伤,失望,后悔……自责,所有不好的情绪通通涌了上来,似乎要将她淹没。
离开医馆的时候,陆卿最后对她的那句话,才是彻底压倒虞桑宁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卿告诉虞桑宁,藏在喜洲的虞桑七被人劫走了,他找了好几日都没找到。
碍于虞家情况特殊,他又不敢报官,只能派人私底下去寻,可终是无果。
虞桑宁比谁都清楚,能把事情办的这般密不透风,只有一人。
手眼通天,不择手段的靖王,周宴南。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周宴南这几日离开上京城,还放任她随意进出靖王府的原因。
因为他知道,她跑不了。
周宴南手里有她母亲,现在又多了一个虞桑七……他根本不会担心虞桑宁再次逃跑。
周宴南太了解她了。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敲了敲厢房的门。
夏岚去打开门,与外面的人说了几句话,便关上门走了过来。
回来的时候,手里却多了一封信。
夏岚道:“小姐,有人送了封信给你……不如你先起来看看?”
冬凝皱眉,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这么晚了……究竟是何人送信来的?”
夏岚使了个眼色,示意冬凝将虞桑宁扶起来,自己则去桌子上,取了蜡烛过来,想让光线更明亮些。
虞桑宁起身坐在床榻上,接过信,轻轻拆开来。
那字迹她颇为熟悉。
是太子,周霁川的。
虞桑宁淡定自若的看完了整封信,煞白的脸上没有了一点血色,指尖冰凉,手里的信笺缓缓从手里滑落。
在摇曳的烛光中,冬凝只见她眼尾泛着红,未见她落泪。
夏岚见她表情有些异样,狐疑的蹲下身子捡起落在地上的信……
片刻后,夏岚仰着头,震惊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老爷……老爷他……”
她声音抖得厉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埋下头重复看了一遍手里的信。
冬凝被她们的样子急死了,等了许久,也不见夏岚蹦出一个字来。
于是伸手把信拿了过来,自己看了一遍。
看完,冬凝皱着眉咬着牙把信揉成一团,眼里噙着热泪,俯下身把虞桑宁紧紧搂在怀里,喃喃自语道:
“不会的,这不可能……小姐,你别信,你什么都别信,老爷不会出事,他不会有事的。”
这短短一天之内,她知道虞桑宁经受的打击已经够多了,这颗心不能再承受半点伤害了。
冬凝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告诉她……太子递来的消息是假的。
让她不要听,不要信……
可有些事情,并不是闭上眼睛就看不见,捂起耳朵就听不到了……
虞桑宁心里清楚,太子不可能说谎。
当初周霁川就已经应允她,让她放心,她父亲在宁古塔,太子会打点好一切,这就说明在宁古塔有周霁川的人。
信里提到,虞国公死于意外,但周霁川的人明明在宁古塔看见了周宴南。
那个说,他是去北漠的周宴南。
终是,他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