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村子里的人都来了。
男人们在李大柱周边围成一圈,女人们则被限制在一丈外,尽管看不真切也不影响大家小声讨论,一个个踮着脚将脖子撑得老高,耳朵伸得老长,不管听前面的男人随口说句什么,都能引起后面的一片惊慌声。
男人吐了口唾沫:“浑身是血,照我看,八成是被野兽咬死的。”
“我听到了,他们说李大柱是被野兽活活给咬死的,天呐死得可惨了,哪哪都是血,血都流干了。”
“天呐······”
女人们皱着眉张大嘴巴发出惊叹,然后开始小声讨论起来这附近的哪座山上都有些什么野兽,又或者谁谁谁以前被蛇咬过,还好那蛇没毒这才捡回一条命······也有人开始感叹张翠翠命苦,刚死了女儿没多久,现在又死了丈夫,眼看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了······
张翠翠他们赶到村口的时候,李大柱已经被围得严严实实,但人们看到她来,都纷纷给她让开一条路。
李大柱面无表情平躺在地上,脸上胡子拉碴脏兮兮的,他的衣服破烂不堪,满是皮开肉绽的血痕,一条一条的,像是被鞭子抽打过一般惨不忍睹。
张翠翠的表情有些僵硬,她跨着艰涩的步伐走到李大柱旁边,跪坐在地上抓着他的身体使劲摇晃。
可随着她摇晃的力度越来越大李大柱都只是静如死水地躺在那儿,没有任何反应。
她猛地攥紧拳头,使劲打向他。
没有往日的斥骂,也没有还手。
“舅母”,连识过来拉住她沾上血迹的手:“别这样,舅母,他已经死了。”
“诶,就算人死了也是你丈夫,你怎么能打他呢?”旁边围观的男人忍不住开口斥责他。
“是啊,就是。”
······
张翠翠像是听不见他们说的话似的,她对着尸体大声咆哮,破口大骂,声嘶力竭地尖叫着为什么。
如意赶紧过来和连识一起安抚她。
“张大娘,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太难过了。”
吕良:“好了,可以了张翠翠,既然李大柱已经确定死了,你作为他的妻子,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念在你如今孤苦无依,你放心,葬礼的事村里会帮你处理的。”
“不······我不······不要······”
张翠翠绝望地尖叫着。
如意这才明白过来,张翠翠的失控不只是因为李大柱死了,更是因为这吃人的恶俗。
如意连忙劝慰她:“张大娘,没事的没事的,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殉葬的。”
连识拉着她,看着她的眼睛,十分坚定:“舅母,你相信我,我绝不会让悲剧在我眼前重演。”
沈凝朗声道:“张翠翠已经决定和李大柱和离,他们已经不再是夫妻,她不应该也没有责任殉葬。”
“什么?和离?”
“她要和离?”
“和离是什么?”
“还从没听说过有人和离?”
······
周围的男男女女响起了密密麻麻的讨论声。
吕良厉声道:“胡说八道,光明村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和离这一说!”
“就是,就算要和离也只能由男人提出,女人说的算什么数?”
另一个中年男人附和道:“是啊,和离是不守妇道的女人才会做的事,我们光明村的女人个个恪守妇道,才不会有那些想法。”
沈凝冷笑:“吕良,有没有可不是你说了算,光明村再偏僻也是赵国的土地,凡赵国境内都得遵守赵国律法,你难道想造反不成?”
“你胡说什么?”
“和离是赵国律法赋予每个子民的合法权利,不只是她,我告诉你们,这个村子里的每个女人都有权利离开她们的丈夫,去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听到沈凝说的话,在场的女人们开始面面相觑,男人们则个个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吕良怒气冲冲:“歪理,统统都是歪理!什么律法,我只知道村有村规,几百年来都是如此,村规就是道理,村规就是王法。”
“看来,你这是目无王法,占村为王啊。”
萧昱皱眉:“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固执,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少废话,总之在我们光明村夫妻一体,丈夫死了,妻子怎么能独活呢?要怪就怪她是个女人,还是个生不出儿子的女人。”
萧昱:“你······”
未等萧昱说完,连识已经冲过来一把扼住吕良的喉咙:“你说什么?”
吕孝文急忙过来:“爹!你放开我爹。”
周围的男人见状正欲上前,连识加大了手的力度怒吼:“谁敢过来?”
“别过来别过来,大家都退后······快退后,孝文,你也退后。”
吕良瞪大眼睛:“你······你想干嘛?”
连识眼神狠厉:“张翠翠已经不是李大柱的妻子,任何人也别想让她陪葬。”
“这······这于理不合啊······”
连识加重了手的力道,吕良感觉似乎下一秒自己的脖子就要被拧断了。
他抬高手,用气声哀求:“好,你先·····先松一下。”
连识略微松了些力度。
“好好好,如果她自愿离开光明村,永远不再是村里人,也可以······不······不殉葬。”
连识看了眼张翠翠,后者朝他点了点头。
“可以,我会带她离开这里,还有,我要你保证,以后都不再逼迫村里的女人殉葬。”
旁边的男人率先开口:“这怎么行?”
“是啊,这不合规矩啊。”
陈二狗:“是啊,连识,你别冲动,这确实会坏了规矩啊。”
连识眼神阴沉地看着吕良:“规矩都是人定的,当然也可以由人来打破,你说还是不说?”
“这······这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啊。”
沈凝拔出萧昱的赤霄剑,气势斐然:“那在场的男人就和你一起保证。”
“凭什么啊?”
沈凝立刻将剑抵在质问那人的脖子上,血痕即刻涌现:“就凭这个,今天你们不同意也得同意。”
那男人瞬间头冒密汗,止不住地打哆嗦:“女侠,女侠饶命,我同意我同意······”
“你再乱动,可就刀剑无眼了。”
男人强行保持镇定,连呼吸和吞咽都变得小心翼翼。
在场的女人们眼中有按捺不住的激动光芒,她们或揪着手,或抓着自己的衣角,就像在等待一场未知的盛大的无罪释放的判决。
男人们则埋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沙尘,抿紧嘴唇,咬紧牙关,脸色难看。
萧昱:“谁不同意的现在就可以站出来。”
全场鸦雀无声,只听得见或沉或轻的呼吸声。
萧昱:“好,没人说话,那就是大家都同意了。”
张翠翠的情绪已经平稳了许多,如意抓着她的手:“太好了,都没事了。”
“嗯。”
沈凝把剑拿下来:“既然如此,那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大家都散了吧。”
连识松开吕良:“你最好记住自己今天说过的话。”
沈凝把剑拿下来:“既然如此,那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大家都散了吧。”
连识松开吕良:“你最好记住自己今天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