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话一点不假。
早上,奶奶特意多蒸了一大碗米饭,这才刚刚吃过午饭,李闯就把不锈钢蒸篮给空了!
对,空了!
藤椒焖鸡肉,除了两只鸡腿,差不多一只鸡都让他吃完了,其他肉炒蔬菜也没少吃,一桌四个菜几乎被清盘。
李闯吃得意犹未尽:“奶奶的厨艺真棒!真好吃!”
他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两天,一百块钱的良心价,绝对血亏!
这哪是什么公子哥,这妥妥的是难民营出身!
惊得目瞪口呆的威仔,脱口而出:“大哥,你在家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过饭?”
这话应该是事实。
李闯的白皮脸肉眼可见的红了,像一个熟透的水蜜桃。
“嗯哼!”为了打破这尴尬,我只好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都吃好了,就要开始干活了。”
我拽着李闯后背的衣服往厨房走:“老规矩,威仔你洗碗,我杀黄鳝。”
或许是威仔掉进旱厕里过,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他从来不碰滑溜溜的爬行物,连鱼都不碰。
家里的鱼都是我杀的。
似乎不止呢,家里的鸡也是我杀的。
家里的蟑螂、蜘蛛、壁虎、老鼠……都是我赶跑的。
“……”他这到底是有心理阴影?还是单纯地胆小?
我提着装黄鳝的桶,示意李闯:“将这块大砧板搬到水井旁边。”
李闯不愧是经常打架的混混,有两把力气,我需要双手环抱的大砧板,他单手轻松拎起。
“厉害!”
李闯顿了一下,挑了挑眉,没说什么,笔直地走到水井旁,按压水井打上水,洗干净砧板。
“不错嘛,干活很麻利。”
跟我奶奶学的,我也很会夸人。
小时候的威仔,就是在我一声声的赞美之中,迷失了自我,乐呵乐呵地揽下了大部分家务活。
从桶里抓黄鳝,得用巧劲,随手一捞,它就会懒洋洋地躺在手心里。
若是用了劲,让它感受到了力道,它就会跑,这时候,若是越使劲抓住它,它挣扎地越厉害,从人手心里钻出去的速度越快。
像极了某些女人手心里的男人。
轻轻地将躺在手心里的黄鳝丢到砧板上。
打蛇打七寸,黄鳝也一样。
对着脑袋与脖子的连接处,快准狠地就是一刀。
它就彻底凉凉了。
接着用剪刀将黄鳝的肚子劈开,去掉里面的内脏,再用井水冲洗干净。
当我彻底处理干净一条黄鳝后,李闯轻轻地推开了我,声音低醇:“我来。”
我很乖地把位置让给了他,看着他伸出三个手指,使劲锁住黄鳝的头与脖子连接处。
看着黄鳝的尾巴拧成了麻花也没有挣脱出他的手掌心。
“……”他还真是个狠人!
罗群群伯母假装作路过井边。
一脸好奇地抓着奶奶的胳膊询问道:“婶婶,这是小梅花带回来的男朋友吗?”
奶奶笑了笑,手里的蒲扇摇得很欢快,既不否定也不肯定:“她同学呢。”
“同学好,同学妙啊,知根知底,离家也近!你不知道我家那姑娘啊,出去打个工,就嫁到了天远水远的地方去了,一年到头,也不能来看我一次,我这女儿,算是丢了!”
似乎是从05年开始,珠三角比较好进厂子了,村里的大媳妇小姑娘结群结队外出打工。
这导致村里好多小姑娘外嫁了。
说是外嫁,不过是无媒苟合,未婚先生子,人压根就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比如,吴芙与罗裙裙的女儿吴萍,都是十六岁就做了母亲,还有三四个我对不上名字的姐姐,也是这般。
又有一伯母加入了八卦阵容:“这是小梅花的男朋友?人长得还是挺标志的,就是看着不太高啊。”
罗群群立马反驳:“是不高,但配小梅花还是配得上的。”
“哎,婶婶,冬赖子同意吗?他可一直都想将小梅花卖个好价钱,总说阿江命好,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女儿要了三十万彩礼,三个女儿就近一百万,直接翻身农奴把歌唱。”
奶奶是个拍皮球高手:“都说是同学了,这有什么好同意不同意的。”
作为事件中心人物,李闯埋头杀黄鳝,我装作神游天外看天边的山峦。
“都处理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李闯低沉的声音,唤回了从假装发呆变成真发呆的我。
“把它们斩成五六厘米的小段吧,等会儿让威仔做红烧黄鳝。”
李闯的执行能力一向不错,闻言,手起刀落,砰砰砰,就斩起了黄鳝。
全部切好的黄鳝,用不锈钢脸盆装了一大盆,我端给了威仔。
奶奶不碰这种类蛇的黏黏糊糊的东西。
就站边上烧柴火灶,指挥威仔切姜葱蒜,做红烧黄鳝。
李闯蹲在井边,用洗洁精洗了好几次手了,还举着手放到鼻子边上仔细嗅啊嗅。
“别闻了,血腥味,泥腥味……一时半会,不会彻底消除掉的。”
洗脱了皮,大概还是若有似无地有那股味道。
被说中了的李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使劲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他这双在阳光下白的发光、骨节分明的手,还怪好看的,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上面暴露出的淡淡青筋。
“走吧,厨房交给威仔这个顶级金牌大厨,我带你去散散心。”
我特意说得很大声,足够威仔听得清清楚楚。
我们这的农田,全是人工开荒的,而且是七十年代才开挖的,有一大半都是梯田。
灌溉的水渠都很标准,从最高的山顶往下,全是宽一米,青石块切成的。
水渠的最源头是一个小水库,像个漏斗凹在山顶上,水库的四周全是松树,这是我们村的禁地,平时都不许人上去,说上面住着山神。
从高处往下流的水,有好几处是超过两米的,形成了小瀑布。
我们村的男生,夏天的时候,最喜欢学火影忍者里的剧情,光着膀子,盘膝坐在下面淋头。
美其名曰:修行。
我喜欢脱掉鞋子,坐在一旁的青石板上。
晃动着小脚丫子,慢慢的浸到流动的水中,感受冰凉的水流淌过脚丫的触感,然后用力拍打水面,水花溅起老高。
有时候会洒我自己满脸水珠。
玩累了,把脚放在水里不动的时候,偶尔还会有两三条小鱼苗来吃脚背上的皮屑。
一阵痒酥!
别看它们小小的,不仅胆大,还超级灵活。
那怕我屏住呼吸,双手悄悄靠近水面,再迅速出击,也从来没有逮到过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