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都是爱刨坑的!
当年吴芙家的小白,最喜欢跟我们一起去刨冬笋。
“大美丽,咱一起刨个坑。”我双手曲起,作挖掘状,引导着哈士奇跟着我在草地上刨坑。
哈士奇很上道,只看了我来回示范了两三次,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立马化身蓝翔挖掘机。
“哼哧哼哧”地挖得泥土满天飞。
我用树枝戳不进去的地面,在它锋利的爪子下,软得像块豆腐。
嗯,不到一会儿就挖出了一个窝。
超级自然地躺进去了。
就露出个狗头,满脸笑容地对着前方,使劲“汪汪汪”,像是在呼朋唤友。
我扭头看向身后,果然如我猜测的那般,看到了李闯,他正坐在百年老柳树上,与狗对视。
“……”
扭回头,假装没看见。
摊开塑料袋,麻溜地装土。
对于李闯这个人,我的感觉很复杂,我能明显地感受到他对我与对旁人不同。
他与我说话时很有礼貌,声音总是会刻意温柔三分,但也因此带了三分客气与疏离。
就很怪异!
仿佛我们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大河,我不愿意过去,他也不愿意过来,只好彬彬有礼地点头打声招呼。
然后,就此别过。
心满意足地装好土,摸摸哈士奇的狗头,真诚感谢:“大美丽,谢谢啦。”
还没走两三步呢,塑料袋裂了。
泥土瞬间倾泻而出,只余一半塑料袋在我手中迎风飘扬,另一半在意识到自己犯了错的哈士奇嘴里。
它刚刚应该是不想我离开,一着急就咬向了塑料袋,想拖住我。
奈何塑料袋太脆弱了。
“……”
算了,已经刨出来的土,又不会长脚跑了,明天再来装吧。
“大美丽,不怪你哈。”摸了摸它的狗头,安抚的同时,手扯到它嘴里的塑料袋的一角,“来,松嘴,这是垃圾,不能吃。”
可这货死活不肯松嘴。
我转头求助般地看向李闯,这是他的狗,让他来管管吧。
结果吓了我好大一跳。
李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的一米处,就那么一声不吭地蹲在那。
像个幽灵!
太阳早已落山,不剩一丝夕阳的余晖,天空中暮色越来越浓郁,远处的山峦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树木和草地也在渐渐失去了光彩,成了黑白照片。
我看了看昏暗的四周,估摸着现在大约是六点多,公路旁的路灯,还没有到开灯的时间。
“你很需要这些土?”
“嗯……”我在犹豫,要不要解释一下,我需要这些土,但也不是非常需要。
却见李闯脱了校服外套,摊平在地上:“用这个装吧。”
“不用……”我终究还是因为太过吃惊,而说慢了一点。
李闯已经动手捧了一大捧泥土,放到了他的外套上面。
“……”行动力也太强了一点。
衣服已经弄脏了,再推辞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辜负了人家想要帮助我的一颗心,浪费了人家的善良。
默默加入捧土行列。
“你搬出李娟儿家了吗?”像是因两人一言不发地默默捧土,太过诡异,李闯随意地起了个头。
“嗯。”
好像有些太过敷衍,我连忙补了句:“现在住在桥东村。”
李闯很惊讶:“怎么住到哪儿去了?那个地方很乱,不太安全。”
同一片天空下,桥西村因市一中扩建,集体拆迁,搬进了李家别墅村。村里很多人拿着这笔拆迁款,赶上了九十年代发展大浪潮,成了有钱人。
而桥东村说拆迁却始终没有拆迁,村民们为了拆迁时能多赔点钱,使劲地盖握手楼。
毫无规划。
那一片地区是出了名的脏乱差!
人称“贫民窟”!
可学校附近,那一片的房租也是出了名的便宜。
我知道它不好,可我别无选择。
而且,就这选择,还是沾了姜心悦的光,我才够着的。
“……”我觉得我能解释很多话,但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感觉说什么都像是在诉苦。
于是,我选择了闭嘴。
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的气氛又变得诡异了起来。
校服外套包了满满一大捧土。
只见李闯将一个袖子与两个衣摆抓在手里,另一只袖子围绕它们转了个圈,打了个结。
一个结实的包裹就新鲜出炉了。
他一手拎着包裹,一手牵着哈士奇的狗绳,将它从“狗窝”里拖出来:“走吧。”
走去哪?
我好懵。
他是要送我回家吗?
这非亲非故的,就感觉挺不好意思的,可校服是他的,我总不好抢着提,然后说不用那么麻烦人家吧?
若是那样做,反而更加显得矫情!
可什么都不说,看着哈士奇一扭一扭的小屁股,两人并排埋头往前走,感觉更诡异了有木有啊!
“……”我们真的不太熟啊!
这幅老夫老妻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是我想太多了吗?也许人家就是单纯的热心肠,乐于助人呢?
“……”受不了了!想太多,脑子要爆炸了!
苍天啊,大地啊!
降道雷劈晕我吧!
“大美丽,很喜欢你呢。”冷不丁地,耳边突然响起李闯低沉的声音,吓了我一大跳。
慌乱之下,接过话茬,我开始语无伦次地往下说。
“嗯,我从小就很招狗喜欢,不只是招狗喜欢,还特别招小孩子喜欢,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像个小孩儿,看上去温和无害……”
李闯的脸突然就黑了。
不知道那句话惹到他了。
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我一向是选择闭嘴,多说多错,不说总不会错。
一路无话地爬上了六楼。
李闯晃了下手里的包裹:“这土倒哪儿?”
我赶忙将我的洗脚盆贡献出来,在上面套上一个塑料袋:“倒在这里就好。”
看着李闯小心翼翼地倒着泥土,我陷入了沉思:待会儿我要不要说“你的校服,我帮你洗干净后再还给你!”
不想说!
我讨厌洗衣服!
托李娟儿家洗衣机的福,去年一整年,我都没怎么洗过衣服,就随便搓搓贴身衣物。
可不说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我这边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那边李闯已经抖了抖校服,将它甩在肩膀上,抬腿走人了。
“一起走吧,马上到晚自习时间了。”
“好,谢谢。”
上楼梯很欢快的大美丽,下楼梯时像换了一只狗。整个身体贴在地面上瑟瑟发抖,一步也不敢往下爬。
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望着李闯。
“哎……”李闯叹了口气,快步往前走了两步,蹲在大美丽身前,哄道,“趴上来吧,我背你下去,真是服了你了!胆小鬼……”
这样的李闯,让我不由地眼前一亮。
他还真是好脾气啊!
百分百的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