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市笑了笑，“大人，这个价格也要问问市司是不是正常的啊……”
市司要定期对市场上的物价进行评估，并按照质量好坏定为上、中、下三种价格，并且还要制定市估文簿，报送衙门，衙门再报送户部备案。
监市自以为这事，主要责任不在自己身上。
于潜怒拍书案。
“你是监市，你是他的上峰，炭价有没有超出往年价格过多，你难道不知道？就算你真的不知道，难道你家不买炭？”
民生，是大事。
是评判府尹政绩的重要标准。
这个监市，一个流外官，居然如此无礼。
于潜气得头疼，更可恨的是，这个监市一脸无所谓，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大人，这件事，我们监市因为没法子啊，您是知道的，那些大商铺，背后可不是我这种连末流小官都算不上的人能管的啊。”监市笑道。
于潜何尝不知。
这也是他最头痛的地方。
“大人，有人送来了这个。”
门外衙役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封信。
于潜打开一看，连连点头。
他猛地站起来指着那个吊儿郎当的监市，“把他押到衙门前，杖责四十！告诉百姓，此事是监市故意隐瞒未上报，特做此罚。至于炭价，我们府衙两天之内会处理好。”
监市大喊道：“大人，此事可是齐家——”
“住嘴！兵部尚书难道会做这种祸国害民的事吗？分明是你这个监市偷奸耍滑！还不拖下去给我打！”
监视还要说什么，于潜让人堵了他的嘴押出去。
监事被打，老百姓都拍手称快。
风波过去两天，商铺的炭价果然降了，不过也比原先贵了许多。
但到底没贵到大家接受不了。
仓库货不多，好些人都只买到一两筐。
商铺承诺会尽快送大批炭到京，百姓们依然担心没有足够的炭过冬。
此事在朝堂上也引发了争议。
不过这些争议，与温然无关。
她早早叫阿川、常四屯了许多炭，足够济世堂和温宅用的了。
金丝炭、银丝炭、黑炭都备下不少。
月中发工钱的时候，温瑶还给医师、伙计发了半筐黑炭，个个都感激不已。
十月虽然冷，但不是最冷的时候。
除了大户人家，普通百姓根本舍不得用炭，生怕冬天不够。
温然看着面前烧得通红的银丝炭，身上暖洋洋的。
“姑娘，我们大概买了五百斤金丝碳。”翠屏和常四清点完回来说道。
这些金丝碳很贵，温然动用了之前的钱才买了下来。
“这金丝炭，可是咱们生钱的宝贝，常四，你可得看好了，现在起可以慢慢打探买家了。”
常四笑笑，“诶，小的知道。蓝公子说那炭绝对不会出事。”
他们的炭都放在正大粮行，有专人把手，再说，谁也想不到粮行居然有炭。
“而且，正大粮行也屯了炭，不过是黑炭。也是小的上次去，碰巧看到的。”常四还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为仆最忌有小心思。
他好不容易被看中当一个小管事，还想跟着温医师当大管事呢。
温然默了默，蓝戈屯炭，应该不是为了盈利。
恐怕是为了那些买不到炭的百姓。
“那个被打的监市呢？”温然问道。
“死了。”常四说道，“挨了打之后，居老三的家里人请了医师，不过第二天就死了，说是伤口发脓发热死的。”
温然是医师，自然知道有这样的可能。
可她和丁项一样，碰到蹊跷的事，只会查明白。
“知道了，你下去吧。”
常四离开。
徐林峰来了。
他脱去身上的披风，上面还抖落一些雪花。
“下雪了？”
翠屏打开窗户，外面果然下起了雪，雪花片片飘落，不算大雪，但也冻人。
情况比温然想象的还要严重。
“是啊，五妹妹，我给你带了两筐炭。”徐林峰说道。
走进来看到温然面前的炭火，大吃一惊。
“五妹妹，你这样用炭，能支撑到年底吗？”
温然笑笑，“我早就买了炭，你不够可以来找我拿。”
徐林峰此刻的心情，只能有复杂来形容。
他原想可以借炭献殷勤，结果，温然说不够找她拿。
那口气之豪，仿佛有一整间铺子那么多炭。
他待了片刻就后退了。
太热。
再去看，温然烧的银丝炭。
银丝炭！
在这个时候用？
徐林峰嘴角不自觉抽了抽，他送来的也是银丝炭，不过他还买了许多黑炭，生怕不够。
想着他自己熏着没什么，温然一个女子，可不能被熏着。
“徐公子，你打探到那些商铺背后的人了吗？”
之前抬高炭价商铺有万阳商铺、绕南商行、社一商铺，这些都是大商铺，轻而易举就能带动小商铺。
徐林峰在国子监朋友多，一句想买炭，就有人推荐，多聊两句就知道，那些商铺背后的东家是谁。
“兵部尚书齐家的商铺最先抬起来的价，不过也是最快恢复价格的商铺。”徐林峰道。
话音刚落，外面蓝戈曹武就来了。
他们没有披风，身姿挺拔，器宇轩昂，肩上的雪很快融化在衣服里。
徐林峰有些后悔自己没学武。
“徐公子，你送两筐黑炭给我们，给温姑娘送银丝炭？”曹武看到地上那两筐银丝炭，忽然说道。
徐林峰没觉得不好意思，“能送你们就不错了，还挑剔？”
曹武倒也不是想挑剔，就是想打趣徐林峰一下。
毕竟徐林峰还能想到给他和蓝戈送炭，说明还有点良心。
“多谢。”蓝戈言简意赅。
“多谢。”曹武有样学样。
徐林峰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蓝戈开始了话头，“齐家最先开始哄抬价格，姚家紧跟其后，之后就是柯家全家。”
温然：“姚家？”
徐林峰：“左宰相的一门亲戚。”
温然点点头，看来哄抬价格是魏天禹搞的鬼。
他哄抬价格，但在监市死之后就压下去，这是为什么？
难道不是为了赚钱？
几人聊着京都的炭价，蓝戈对京都百姓买不到炭的担忧溢于言表。
曹武徐林峰也担心。
他们当官，不就是为了让百姓过好日子么。
温然开始说起居老三被打，第二天就死了的事来。
几人商量着，渐渐预感到这炭价的上涨下降都是有人预谋的。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跟百姓作对的，我们都要查！”蓝戈斩钉截铁说道。
曹武点头，反正父亲说了，一切以蓝戈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