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城外的动静如此之大,自然引起了振武营士卒们的注意。
他们虽说固守城内,但是上百个胆子大的,没有雀蒙眼的士兵,还是趴在高墙上看着外面的一切。
不过太子此刻距离他们距离尚远,又是黑灯瞎火的,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太子殿下过来,只能派了几个士兵下了高墙,去找刘显拿个主意。
正在清点老库存银当中有多少掺假的刘显,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振奋精神。
自己这些人,今晚上的一切努力不都是为了让太子看到吗。
如今太子到了,检验成绩的时候也就到了。
刘显不敢耽搁,当即小跑着往高墙处跑去,而后又沿着之字形的狭长马道上了高墙。
此刻,远方的天际已经有鱼肚白开始浮现,但是整个天空,包括周围的一切,都还是被一层淡淡的蓝色轻纱所笼罩。
刘显没能看清太子在哪,毕竟对面乌泱泱的数千人,还是很难找出来的。
但是刘显也不慌,他虽说眼力不够,但是嗓子够用。
刘显扯着嗓子,高声喊道,“敢问皇太子可在对面啊!!”
这声音很是洪亮,但是对面数千军队,大都是些南京的卫所兵,军纪实在不佳,见到太子到来之后,更是激动得一个个窃窃私语。
刘显的嗓子再大也大不过对面那些人的吵闹声。
“娘的,这对面还是军队吗??搞得比菜场还热闹。”
刘显自然也发现了自己的声音被对面压住了,气得破口大骂一番,“来,兄弟们,我们一块喊,记牢,就喊恭迎皇太子,若是皇太子在的话,必然会露面的。”
“诺!”
随后一幕奇特的景象出现,被南京羽林左右卫认定为叛军的振武营,居然在墙头上齐声高呼恭迎皇太子??!
这上百人的齐声高喊,自然威势不小。
很快,一支数百人的队伍,踏着齐整的步伐,沉默着向着库城的高墙处逼近。
而两侧那些个羽林左右卫的士卒,则是挤成一团,毫无章法可言。
这两者放在一块,顿时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远远望去,便如同一块坚不可摧的磐石一般,不断抗拒着如同海浪般的军阵。
此刻,那些羽林左右卫的士卒们,像是达成共识一般,都下意识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只是看向那磐石一般的整齐军阵。
这磐石般的队伍,正是神枢营的两百士卒。
等到了高墙边上后,队伍停下了脚步。
但是朱载壡脚步不停,继续往前。
“殿下,危险啊!”
当即便有神枢营的士卒单膝下跪,拦住了朱载壡的去路,“听那些羽林左右卫的人说,对面是振武营的叛军,您是千金之躯,犯不着冒险啊!”
朱载壡听完之后,微微一笑,眼下这个士卒自然是不知道,这所谓的叛乱骚动,正是自己一手谋划的。
真要说这是叛乱的话,那正主不在库城内,反而在库城外。
不过其忠心也是可嘉的。
朱载壡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亲手将其扶起,“你且起来,孤自有打算的。”
那士卒哪里受到过这样的礼待,就连戚将军也是严苛无比,哪像太子一般平易近人啊。
当即便涨红了脖子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朱载壡见状又是一笑,再次拍了下他的肩膀,而后越过他,往这高墙走去。
“孤在这!!”
朱载壡自然也是扯起嗓子喊道,好在此时那些羽林左右卫已经安静下来了。
因此刘显能听到朱载壡的声音。
刘显瞬间一喜,果然,果然是太子来了。
他先是扶了扶头上的凤翅盔,并且轻拍了下肩膀后,才想要急冲冲地扭身下了高墙。
但是朱载壡的一声高喊止住了他。
“刘将军暂且再等上一等!!戚将军马上也过来了,你先候着不要出来。”
朱载壡自然是明白一个道理的,那就是稳字诀。
越是到了要摊牌的时候,越是不能放松心神,能在自己身边多加道保险,自然是好事。
而即将到来的戚继光,以及他手下的上千名士卒,便是另一道保险,用以震慑宵小之辈。
刘显虽说是个粗豪之辈,但心机也是有的,一听到太子这话,再联系下周边的情景,便有些明白了这所谓戚将军到来的原因。
当即也不急着下城开门了,只是在墙头上单膝下跪,高声喊了声诺!
神枢营的驻地距离皇城算是近的,朱载壡和城上的刘显并没有等多久。
不多时,便听到阵阵密集的马蹄声传来。
而后在那淡蓝色的天幕之间,出现了一支规制齐整的骑兵,人带甲,马披甲,那上千人的队伍,千人如一人,一股威严的气势,如同浩浩骄阳一般冉冉升起。
领头的正是戚继光。
他一接到朱载壡的命令后,便直接挑了一千名神枢营下属的步军营,直奔皇城而来。
与此同时,那鲍安也坐着软轿,姗姗来迟,下了轿子的鲍安脸色非常难看!
当他看到了这库城被围得水泄不通之后,心中便有三分惊慌,更有七分愤怒。
他自然是知道这内府诸库的猫腻,他二十多年为什么能在南京城稳稳扎根。
就是靠这内府诸库,当个散财童子,而且自己的大半身家也是靠着这个内府诸库攒起来的。
这里面的亏空,一旦被查出来,那么十条命都不够自己死的。
该死!!该死!!
鲍安傻吗,他不傻!
只不过二十多年来顺风顺水的日子,让他的警惕性降到了最低。
而且这太子也是奇葩,这来南京城才第一天啊,晚上不是还一口一个鲍伴的吗?怎么就翻脸了?怎么就不给自己时间准备下?怎么就有能力去查封了内府诸库啊。
该死的太子,居然还邀咱家去香林寺,好一招调虎离山啊。
鲍安想要靠近太子,但是却不成想,一支上千人的队伍,一个个骑着马直接越过了他,而后又在太子身边形成了多道人墙。
见到这一幕的鲍安,他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
原本身后的那些太监都被太子留在了香林寺,至于那四个轿夫,见到这幕后直接跪在地上,低着头当起了鸵鸟,他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往前走。
但是他也不怕,内府诸库如此浩大,几个时辰的工夫,怎么可能查得完,除非他们直奔老库的库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