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壡带着数百名神枢营兵卒,直奔皇城而去。
在临行前,朱载壡派了几个士卒,骑着快马,前往神枢营驻地,调一千兵将过来皇城。
朱载壡担心那皇城内的守军,已经被腐蚀干净了,若是逼急了他们,又不多带些人来,反而容易让他们兔子跳墙。
至于那些太监,也被朱载壡勒令只许鲍安跟着,其他人都停留在香林寺原地候命。
也因为这个理由,那些个被鲍安带出皇城的锦衣卫亲军都停在香林寺内。
做好这一切的朱载壡,这才带着众人沿着北安门外大街一路前行,只是天色昏暗,马速是提不上来的。
不过这还是比坐轿子要快。
鲍安养尊处优二十余年,身为执掌南京军权的第一人,却早已不会骑马射箭了,只能坐在轿子上,远远缀在朱载壡等人身后。
不过,好在香林寺与皇城的距离并不远。
天色由暗变为淡蓝色之时,朱载壡便已到了这北安门。
骑在马背上的朱载壡,轻挽缰绳,放缓马速,抬头看向这北安门。
这青灰色的城门在凌晨静穆中肃立。
但是此刻的北安门,居然城门洞开,丝毫没有戒备。
堂堂皇城北门,居然防守如此松懈,这军务一事,看来是必须要尽早提上日程了。
许久之后,朱载壡眉头再次舒缓开来,轻踢马肚,驾马进了皇城内。
等到朱载壡等人来到这内府诸库之时。
大批身着戎装的军士,已经手持火把,将这一整片区域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但是这些军士们并没有靠近那库区的高墙。
反而是远远隔着一段距离,将其包围着。
那阵阵马蹄声很快将那些军士惊动了。
他们见到一帮陌生的骑兵,当即便也派出上百人的队伍,呼啦啦地往朱载壡这边奔来。
朱载壡一个招手,身边便有两个神枢营士卒点头领命,而后轻踢马肚,奔了出去。
他们一边奔跑着,一边高声喊道,“太子亲临!!太子亲临!!!全部见驾!!见驾!!”
这样的话语一连重复了数遍。
莫说对面的那上百人队伍,就是再远处的数千人队伍也大多听到了。
瞬间整个队伍都骚动起来了。
而后在某一瞬间,像是按下停止键一般,这骚动声猛然停歇,下一瞬,齐刷刷的甲胄碰撞之声响起,并伴随一道齐声的话语传来。
“恭迎皇太子殿下!!”
这一声齐呼之下,宛如夏日滚雷一般响彻在这天际之间。
“都起来吧!”
朱载壡一抬马鞭,指向对面队伍,高声问道,“你们这谁管事?”
朱载壡此话一出。
顿时人群分开,几个身着柳叶甲的将领小跑着来到朱载壡跟前。
“回皇太子的话!!”
领头的将领一个抱拳应道,“末将万鹿园,身领南京大教场坐营漕运参将,兼南京羽林左卫佥书,见过皇太子!!”
“恩,既然你是大教场的坐营参将之一。”
朱载壡点了点头,倾斜着身子,依在马背之上,“那你说说看,这大教场营为何缺额如此严重??”
“啊——"
万将军哪里想得到,太子一见面问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这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过啊,顿时支支吾吾的。
“呵呵——”
朱载壡一见到这万将军的反应,便知道此人必然也是同流合污之辈,怕是那贪墨军中兵额,喝兵血的事情,他也没少见。
一想到这,朱载壡便没有多少心思了,只是挥了挥手止住了这位万将军的话,又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你们深夜聚拢于此,所为何事啊。”
“回皇太子的话。”
那万参将又是一个抱拳道,“末将听闻消息,有振武营的士卒,一千多人强入皇城,杀害上百名锦衣卫亲军,梁千户也不幸遇难,甚至还抢占内府诸库。”
“噢?”
朱载壡装作这才恍然的样子,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问道,“那你们这些士卒为何距离这库城如此远啊。”
“这——”
万鹿园,万参将先是脸色一红,而后再次抱拳道,“回殿下,末将也是希望他们能上前的,但是末将在身后一直催他们上前,他们就是不上,居然还起哄说…”
万参将的话说到这,便停顿了下去。
朱载壡看了他一眼,开口道,“说什么?”
“还说——”
万参将低头道,“他们还说兔子急了还咬人,犯不着把这帮亡命之徒逼急了,当兵就是为了混口饭吃。”
“混口饭吃??”
朱载壡挺直了身子,手中的马鞭不断拍在掌心处,“好一个混口饭吃啊?!”
朱载壡再次看了一眼抱拳的万参将,先是轻笑一声,而后翻身下马,缓缓来到万参将身边。
用马鞭轻拍他身上的柳叶甲,“这么好的盔甲啊,孤刚刚没听错吧,你在后面督促他们上前??”
“末将…末将!!”
万参将再次变得支支吾吾,答不出话来。
“万鹿园!!!”
朱载壡猛然间声调拔高,直接吓得周围一帮子人全部单膝下跪。
直面朱载壡怒火的万参将更是垂着头,双膝跪着。
“孤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你是武将!!不是口吃!更不是懦夫!”
朱载壡挺直着身子,低头看向那万参将,“谁让你躲在后面的??你是武将!!你的兵都这样了,那你就没有半点干系吗?”
“末将…末将治军无方!!”
万鹿园此刻已经将头低到了方砖之上,连连磕着头。
身边原本跟着他的那些个武将,也纷纷对视一眼,挪动着膝盖,稍稍远离了他一点。
“既然知道了自己治军无方。”
朱载壡淡漠的语气继续响彻在万鹿园的耳边,“那就不要占着坑位不放了,写个折子递上来,孤给你批了就是,回家种种田不好嘛,它不香吗?万参将?!”
“末将…”
万鹿园瞬间抖作一团,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站起身来,向太子申诉,但是那血性有吗,已经没了,已经被秦淮河上那无尽的胭脂气冲刷个干干净净了。
“呼——”
朱载壡长吁一口气,盯着那如同一团烂泥般的万鹿园,顿感有些畅快。
这来到南京之后一直憋着的闷气,总归是出了第一口了。
替换军事将领,在拿捏住权宦后,还算是容易的,毕竟不需要储备干部,就看你后续找来的人,能不能镇得住。
等到今晚将鲍安的事捅出去,万鹿园失去了靠山,他是必须要上折子辞职的。
现在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如何将库银一事利用起来,这才是重头戏,至于这个万鹿园只是开胃菜。
南京最先要去掉的顽疾,便是权宦和劣将!
这两者彼此连结,一时势大,但是这也有好处,那就是原本要两步走的路,可以并成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