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路上，瞧见遍地的狼藉，往日的牛头寨，转眼竟成为了这模样，不少寨民都忍不住偷偷抹眼泪。
等所有寨民都齐聚到码头，清点完人数，天色已经擦黑。
船只早已准备好，顾宝如跟章桂排在队伍当中，从人群缝隙望向江面，却没瞧见往日最熟悉的龙舟，和她的屋子船。
江水浮载着的，仅有三艘高大的商船。
顾宝如有些疑惑，悄声转头对章桂两人道：
“咱们寨子里人那样多，就这三艘船，能装载下吗？”
章桂虽也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应道：
“咱们就放心吧，大毑既然能安排这样的船，就肯定能装得下。”
谈话间，队伍开始往前挪动，寨民们开始登船了。
顾宝如将福官放在包袱里，搂着包袱，身侧放着少许细软，和两大袋沙子。
盘点的护卫走过来，瞧见她的行装，先是错愕了下，随后道：
“人上前后的两艘船，剩下的细软，如非必要，都放在原地，会有人搬上最后一艘货船里面的。”
顾宝如有些慌了：“我们的行装，不能随身携带吗？”
“人太多了，没办法。”
宝如赶忙给护卫看包袱里的福官，又央求留一袋沙子携带上船。
护卫看了看福官，知晓沙子是给猫上茅厕用的，思索了半晌，才勉强点了头：
“只能带半袋，等用完了再申请去拿剩下的。”
只能争取到半袋沙子，但顾宝如也已经满足了，便手忙脚乱，和章桂、芳姑几人问邻近的人借麻袋。
无奈大伙儿都没有多余的麻袋，无奈，顾宝如几人只能解开其中一袋沙子，倒掉了半袋，只留半袋拎上船。
队伍很快就排到了顾宝如几人，她们从渡口登上船，又顺着船梯往下走，才发现船舱底部仿佛被人凿空了般，竟能腾出许多空间来。
一部分寨民们就是藏在了船舱底部，剩余的则可以留在商船中上部分，但也不能随意走动。
顾宝如把福官放出来透气，和章桂几人才坐下没多久，忽然有守卫过来，说傅天烈要见宝如。
顾宝如于是赶忙起身，跟着护卫到了上层的单独小舱间里，见到了傅天烈。
狭小的舱间，站了傅天烈、鸿意，再加上宝如，便愈发逼仄了。
傅天烈开门见山，直接道：
“马上就要离开，咱们虽然只有三艘商船，但船舱狭窄，安抚寨民情绪很重要，鸿意身边又缺人手，我想把你调遣到她手底下，你愿意吗？”
顾宝如有些吃惊，望了望鸿意：
“我……”
她欲言又止，鸿意一向看她不顺眼，要是在她手底下做事，以后怕是会平白遭受许多冤枉气。
看她面露犹豫，鸿意隐约猜到宝如心里所想，主动道：
“你放心，我一向恩怨分明，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只管说，我不习惯勉强人。”
顾宝如垂眸，在心里飞快衡量：
今时不同往日，眼下已经登上了船，一切都从头开始，漫漫奔途，不知归处，要是自己能在船上谋到一份职务，章婆跟芳姑以及之远，日子能好过很多……
“我听大毑的，”顾宝如当即挺直腰杆，拍了拍胸口保证道：
“大毑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好。”傅天烈唇畔勾起一抹笑。
安排妥当，顾宝如目光悄悄在傅天烈和鸿意身上徘徊了一遍，忍不住问道：
“大毑，恕我多嘴，咱们这次搬迁，要搬去哪儿啊？”
到了这一刻，傅天烈不再隐瞒：
“耀州。”
顾宝如食指挠了挠后颈，努力在脑海里搜刮：
耀州，听都没听过，也不知是什么地方。
看出她的疑虑，傅天烈继续解答道：
“我已经和耀州那边通了飞鸽传书，那边要揭·竿·起·义了，咱们寨子启程，是投奔着参与起义去的，走水路，日宿夜行，约莫半个月能抵达。”
“起……起义！”顾宝如险些咬了舌尖，睁圆了双目。
傅天烈微微颔首，突然抬掌轻拍了拍宝如肩膀，语气郑重：
“对，咱们女子要起义。宝如，我希望你能明白，当朝廷一次又一次压榨女人的生存空间，躲是没有用的。”
顾宝如大脑有些空白，乍然听见起义，她心脏不禁然微微颤抖，在胸膛里瑟缩颤抖个不停。
“大毑，起义……可是要……要砍头的。”
“砍头有什么可怕？”
鸿意身体往后一倒，斜斜倚在墙壁上，插话道：
“咱们做刀刀客这行的，被官府抓到，难道就不用砍头了吗？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不如轰轰烈烈去起义，去举起一面由我们女人怒火织成的旗，杀他个片甲不留！”
她说完，双臂抱胸，眼睛亮起两盏小灯笼，望着宝如：
“正如你从前在淮阴县，四处躲藏乔装，但不还是胆战心惊，没一日能安宁么？”
“没错，”傅天烈眼含期盼，眼神炽热得似乎能燃起两簇火苗来：
“软弱只会挨欺负，逃避改变不了任何事，所以，朝廷不给咱们女人活路走，想从各方面围剿咱们，咱们就上房揭他爹的瓦，放火烧他爹的屋！把地基毁个彻底，在这片土地上，重新构筑咱们女子制定的规则和巢·穴！”
“宝如，我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
顾宝如心跳愈来愈急促，被勾出回忆，不知怎的，胸口隐蔽之处，突然弹起一粒火星子。
对视上傅天烈和鸿意炽烈的眼神，她整个胸腔都热了起来，脑门一热，就点了头。
但点头的刹那，想到章婆、芳姑跟之远三人，神色又担忧起来，问：
“可是寨民们还不知情，她们还不知道自己要投奔耀州是去起义的，我们隐瞒着寨民，好像不太好，万一，有的人不想参与呢……”
“我已经和耀州那边谈妥了，”傅天烈手掌从她肩头拂落，答道：
“她们答应安置寨民们，彼时，老少都会有稳定的居所，我会劝年轻力壮的寨民们参与这场起义，若是有人实在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大毑早就有绸缪了，你就放心吧，”鸿意站直了身，跺了跺有些发麻的脚：
“跟着大毑，和耀州那边的起义女子团结到一起，上房揭瓦，终有一日，我们手中的竹竿能捅进朝堂，捅到天子脚下，把天捅出个窟窿来！”
闻言，顾宝如郑重点头：
“既然大毑早就有全盘计划，那我愿意永远跟随大毑！”
虽然投奔牛头寨的过程并不算顺利，这半年里，在牛头寨尝遍了酸甜苦辣；
但傅天烈不计前嫌愿意收留她们，给了她新家，替她撑起一片天、遮风挡雨，她心里感激不尽……
如今，她追随大毑赴往耀州——
半个月后，她们就能和天下无数决意逃亲、不成亲的女人们聚集在一起，撑起一片更为广阔的天！
（全文完）
下一章是完结感言和结局解释，可看可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