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翌日，太阳升起，傅天烈又颁布了一条新规定——
“从今日起，所有寨民都必须用官话交流。”
消息一传开，整个晌午寨民们都在议论此事。
“虽然大毑没说什么原因，但大毑让咱们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对！”
寨民们很快就尝试用官话交流。
学堂里一直有教官话，顾宝如以为这辈子几乎没机会在学堂外运用上，没成想，从今日起，在牛头寨里，居然要强制说官话。
学官话是一回事，亲自开口说又是另一回事，寨民们口音颇重，一开口，无论是自己亦或她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日落月生，就这样嘻嘻闹闹用了好几日官话，寨民们才逐渐习惯下来。
四月初六那日，顾宝如吃上了章桂跟芳姑为她特意蒸的红鸡蛋，正式迈入了十八岁。
过了生辰，就是正式要缴纳算赋的年纪，为了免生意外，顾宝如减少了去乌头县的次数，除了每个十日一趟的必要审核，其余时候，不出活儿都尽量呆在寨子里头。
随着月份增涨，气温从暖和渐渐变热。
端午前夕，整个牛头寨都在为即将举办的龙舟赛而准备，顾宝如如约去了附近县镇的秘密据点。
只是这一次，要审核的人数居然比平时多了几倍有余。
顾宝如诧异，私下询问负责留守据点的人，对方也只是一问三不知。
傅天烈办事谨慎，别说守据点的人，就连宝如自己，也难猜测出傅天烈究竟用什么样的手段办法传播消息，又是如何引这么多女人到来的……
顾宝如歇了打探消息的心，立即组织女人们有序排队，都在院子里等候，逐个进堂屋里，关起门来回答问题，再仔细将每个人的消息记录下来。
不同于以往，这次审核完后，夜已经很深了。
宝如一夜一夜地翻着面前的簿册，眉心拧成个结：
这些女人，大多数都是能过审核的，可人数太多，转移起来风险也太大了，需要回寨子里找鸿意先商量，才能知晓后续的安排。
夜色太黑，顾宝如后半夜睡眠极浅，天色甫一露白，就立即赶往渡口，撑船离开。
这次的据点不再下马镇，回寨子的路程稍远一些，到了半路，下起了雨，宝如不得不顶着白茫茫的雨帘，继续行船。
回到牛头寨，浑身几乎都沾满了水雾，整个人连发丝都是被雨雾湿了，一绺一绺地黏在脖颈上，但簿册被宝如保护得很好，交到鸿意手里，半滴雨珠也不曾沾。
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顾宝如才急匆匆赶回家，换了干净的衣裳。
就是这场雨，让她感染了风寒，昏昏沉沉睡了好几日，等到醒来时，端午节已经过去两日了。
喝了药，宝如恢复些力气，到寨子码头行走，江上已经不见龙舟，只剩下几条还没拆下来的红绫，在烈阳和热风之中飘摇。
她长叹一口气，脸上闪过遗憾：
可惜了，没能瞧上寨子里的龙舟比赛，在牛头寨外面，龙舟是不允许女人参与的，都是被男人操办掌控了去；
也只有在牛头寨，才有机会亲眼瞧一瞧独属于女人们的龙舟赛事，偏偏那几日她病倒了。
日头晒，站了不久，宝如就被江面上金灿灿的光芒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便只能转身返回寨子里。
正好接近晌午，经过厨堂时，听见放饭的唢呐吹响了，陆陆续续有不少寨民从四面八方涌来厨堂用饭。
人群当中，顾宝如瞧见不少陌生的面孔，怔忡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前些日子她一直在审核的女人们，经过鸿意的二次筛选后，开始引进寨子里来了……
每回审核宝如都乔装打扮过，因此那些女人也认不出她来，神态各异从她身边路过，有的格外沉默，有的悄声和相熟的人耳语……
顾宝如在厨堂吃过饭后，去草芦里找到何芳姑，一番询问，才知晓牛头寨这几日里招纳了不少寨外的女人，大部分是寡妇，也有零星几个，年纪跟宝如相仿。
顾宝如观察着寨子的情况，病养好后，便又兢兢业业出寨担起审核的责任。
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她都在不同的县镇里和牛头寨之间来回奔波。
招纳寡妇一事做的隐秘，但日子越长，来投奔的人也越来越多；
起初宝如只需十日出寨审核一次，到后来，变成了五日一次。
纸包不住火，尽管行事再谨慎，也迟早有败漏的一日。
乞巧节那一夜，寨子里的守卫骤然吹响了号角。
尖锐急促的号角声，传遍了牛头寨每一个角落，紧接着，东边的后山方向，燃起了火把。
寨子里正举办乞巧节篝火会，瞧见守卫来报远处有火光，慌乱了一阵，场面立马又安静了下来。
傅天烈抓起弯刀，带着护卫率先冲去了后山。
鸿意夺过虜隶手里的铜锣，站到桌子上，敲了几声，迅速疏散人群：
“老弱病残和新来的寨民迅速回自己住所里，其余年轻力壮的，排成金木水火土五队，等候大毑命令！”
“是！”
寨民们嗓音脆亮。
现场哄闹了起来，寨民们跑的跑，留的留。
顾宝如在拥挤人群中，好不容易和章桂何芳姑几人聚头，扯开嗓子喊：
“章婆，你带之远先回家，我跟芳姑留下来听安排！”
章桂神色慌张，急忙应下，牢牢牵起何之远就随前方的寨民们一起离开。
顾宝如拉着芳姑排到了其中一条队伍里，两人肩并肩站着，目不转睛盯着鸿意方向。
鸿意望着后山方向，瞧见那儿的火把越来越多，神色也有些绷不住。
迟疑了片晌，高举起手臂，点了几个人做领头：
“甲队去西边守码头，甲队去北边武堂，乙队守好南边，丙跟我走！”
话音才落，从桌上跳下来，大步流星赶往东边。
众人踩着夜色，路过了养殖场和农田，直奔后山的林子。
进寨子这么久，顾宝如还是头一回有机会踏足后山，这儿守卫森严，平时都是不允许普通寨民靠近的，附近也布满了捕兽夹和陷阱。
鸿意一边提醒众人留意脚下，一边领着队伍，绕过陷阱，进入林子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