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进到屋里,女人们有些局促不安;
目光在宝如和鸿意身上徘徊了两遍,最后锁定装扮和她们相仿的鸿意脸上。
一个女人站前两步,问:
“你就是……能帮我们逃婚的人?”
话匣子被打开,立马又有另一个人问:
“瞧着你和我们一样,都是寡妇,路子……靠谱吗?”
顾宝如看了眼端坐自若的鸿意,才知晓此行的目的。
她默不作声移开目光,审视面前的女人们——
她们衣着朴素,脸颊被日晒风吹,也是深深浅浅的小麦色,应该都是些贫苦农家里出来的,因此说话也是直肠直肚,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出来了。
等她们都安静下来了,鸿意才开口,颔首道:
“铺路子方面,你们只管放心,今日我们来,是想和你们确认好人数;
先说好了,去了那儿就回不来了,你们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女人静默了一瞬,顿时凑到角落,交头接耳了好一阵儿。
似是商议出结果了,方才第一个开口的女人从人群里站出来,面向鸿意,坚定道:
“我们既然来了这儿,就表面已经下定决心了,不过……”
顿了顿,她扭头,冲另一个女人招了招手,才继续道:
“阿宁有身孕了,假若我们跟你们,你们打算怎么安置她?”
鸿意闻言一愣,目光立马落在那个叫阿宁女人的腹部上,询问:
“几个月身孕了?”
“约莫快四个月了。”
女人动作慢吞吞的,迟缓站到最前,垂着头,双手紧紧揪着衣角,一副怯弱的样子。
“既然有了身孕,为什么还要奔波折腾自己呢?”
鸿意审视着她继续问。
顾宝如目光也不自觉锁定阿宁的腹部,仔细瞧了一会儿,才从衣衫下看出些不显眼的隆起。
被人盯着腹部,女人下意识抬掌抚了抚肚子,犹豫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回答:
“男人前些日子死了,娘和爹怕我守寡,让我把腹中胎儿打掉,好抓紧时间寻下个夫家……”
“我……”
她语速实在是慢,听得宝如和鸿意都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屏息耐心听下去。
咽了咽口水,后面的话才从她唇缝间漏出来:
“我不想打掉胎儿,也不想再嫁,只想为相公守节,若是能生下个儿子,后半辈子就有依靠……”
鸿意“砰”一掌,拍案而起:
“荒谬!”
这一掌极重,猝不及防,屋内每个人心头都不自觉颤了颤,齐刷刷望着鸿意,不知她为何突然发怒。
鸿意目露凶光,盯着女人,一字一句问:
“所以,你现在没有和离,也并非被逼无奈才来投奔,只想我们帮你保住孕肚,等十月怀胎后临盆,将来生下来的孩子若是儿子,你就抱回夫家去,是这样么?”
叫阿宁的女人错愕望着鸿意,被戳穿算盘,脚步怯怯后退了半步,双眼直勾勾的,不敢回应半句。
“滚出去!”鸿意抬指指向门口:
“你马上,滚出去!”
被这样厉声叱骂,女人面色一白,眼泪立马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儿,哭诉:
“还说是什么能帮寡妇度过难关的好心人,原来跟我夫家和父家的人一样,都只会欺负我一个可怜的寡妇!”
她一哭,女人们目光立马蕴了几分敌意,怒目瞪了鸿意和宝如几眼,迅速将阿宁围拢起来,纷纷出声安抚她。
“你们这算什么意思?”方才说话的那女人气愤难当。
“算了,七升。”阿宁泪眼婆娑,立马拽住她,含着哭腔:
“别为了我跟她们置气,我……我这就走。”
闻言,叫七升的女人怒火更是旺了三分,甩开阿宁的手,几大步冲到鸿意面前,大声质问:
“说好的女人帮助女人呢?怎么还要看人下菜碟儿?”
鸿意挺直了腰杆,微仰起下颚,目光蔑向她:
“道上的规矩,我只帮真正无路可走的女人,不会帮别有用心的人养胎,哼,还非盼着生儿子?”
话说到此,鸿意目光越过七升,再次落到阿宁身上,唇角勾起抹讥诮的冷笑:
“如果是生下女儿呢?掐死?还是溺死?亦或是虽然养育她,却又整日埋怨她是赔钱货,不是你所要的好大儿?”
“你含血喷人!我哪有说过这种话?”阿宁一抹眼角,再不复方才的怯弱状,单手撑着后腰,隔空跟鸿意对骂:
“你凭什么这样恶意揣测我?无论是女儿男儿我都喜欢,只不过我更盼望是男婴而已,这有错吗?你是要逼我把肚子里的胎儿打掉,你才高兴吗?”
说罢,高高扬起双臂,哭喊着就要捶自己的肚皮。
拳头还没落下,立马就被四周的女人们搀扶住了,愈发心疼阿宁,投向鸿意的目光也愈发气愤。
顾宝如站在旁侧,全程观察着这群女人,留意到当中有两人,始终站在人群边沿,一言不发。
鸿意冷眼看着面前这群人,仿佛在看笑话般:
“你们既然这么同情她,那好,人多力量大,你们可以一起照顾她,和她一起滚!”
她频繁用了侮辱人的“滚”字,女人们彻底怒了,七嘴八舌指着鸿意破口大骂,瞧见宝如木桩似的站在边上,也一并骂进去了。
阿宁泪水流了满脸,离开前咬牙切齿诅咒顾宝如跟鸿意两人:
“你们心肠怎么这么恶毒?知道我们出来一趟有多难吗?你们这辈子肯定生不出儿子!”
顾宝如翻了个白眼,暗自钦佩鸿意看人眼光真准,若是把这样的人引到牛头寨里,寨子日后肯定不得安宁……
堂屋里安静了许多,对骂一场,愿意留下的,便只剩下四个女人。
让宝如意外的是,方才叫七升的女人,居然没跟随她极力维护的阿宁离开。
鸿意同样诧异,问她:
“你不走?”
七升皱眉,眼睛在鸿意跟宝如两人身上扫来扫去,不答反问:
“你们俩是什么关系?你是寡妇,那她呢,这么老的,不需要再逃避朝廷新令了吧?”
顾宝如不言语,只是放松了身体,又迟缓地,如同一个普通老妇人般,坐回了椅子上。
鸿意也不买她的账,声音里夹杂着不耐烦:
“废话少问。你为什么不走?不会也怀有身孕,要拿我们当保胎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