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在拥挤中，宝如几人花了十五文钱，在庙门口领了要用的香烛纸宝。
新春第一日，要下保福的人也很多，庙祝婆只有一个，跪跪站站，手中的一对圣杯，隔不久就抛掷一次，忙个不疼……
这么多寨民都等着，小庙挤满了人，所有人都想早些拜上妈祖，又闹哄又推来搡去……
香烛一多，庙里就烟熏火燎的，顾宝如站在烟雾中观察了好一会儿，忍受不了，把帽子摘下，蒙住半张脸，高声道：
“大伙儿安静！安静！听我说！咱们人多，先来后到，都排排队去，也别全挤在庙里头，人多呼吸容易不顺畅；
新春佳节，大家伙儿也不想好事变坏事，对不？咱们用手里的斋菜篮子排队，放下后，人通通到外头等着，庙祝婆喊了，咱们再进来，好不？”
庙里烟雾呛，宝如蒙了半张脸，没人觉得奇怪，她又特意压粗了嗓音，扩大声量，说到最后，目光落到庙祝婆身上，高声询问她的意见。
庙祝婆忙得焦头烂额，有人站出来替她说话，自然乐意，赶忙点头，也开口让众人出去。
于是众人纷纷将手里的篮子放在墙边，有序地摆放成一列。
篮子队伍越来越长，人们陆续出了小庙，很快，庙里便只剩下庙祝婆和需要下保福的人，顿时安静宽阔多了。
和其余人一样，顾宝如几人也到了庙外等着。
每下完一个保福，都会燃放一串鞭炮。
众人躲得远，放鞭炮的人也识趣，特意庙斜角的下风口燃放。
这样一来，安全多了，大人小孩不再忧虑被鞭炮蹦中……
维持好秩序，很快就轮到了宝如这一户。
四人一猫进到庙里，和庙祝婆说明缘由，还了去年的保福，顺道下了今年的新保福，祈求妈祖保佑她们今年平安顺遂，万事大吉……
保福还了，章桂解决了一桩心头事，说起方才等候时听寨民们讨论的事，道：
“这乌头县一带的习俗，和咱们淮阴县那儿差别还是有些大的，大年初三抢包山，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何芳姑好奇心也被勾起来，提议道：
“听她们说整座包山有三丈高，三丈啊，比平地里四个房子叠摞起来还高，到时人得爬上去抢包子，光是想想我这胸口就扑通跳……”
芳姑抬掌，抚了抚胸腔里乱跳的心脏，表情惊讶。
宝如想象不出，比四座房子摞起来还高的包山，到底是怎样的，视线在几人身上徘徊，道：
“听说今日就开始建包山了，要不咱们去瞧瞧？”
大年初一，四人没什么活儿，于是立马紧赶慢赶着，跑去武堂附近看包山。
武堂在寨子北边，地方开阔，还没靠近，远远就瞧见前方有许多虜隶，在寒风中搬抬木材……
包山还没建成，地上全是粗细不一的竹木，现场凌乱得很。
一车车竹子被运送过来，监工们分工明确，每人手里都有几名虜隶，每个虜隶各自做什么活儿，都分派得一清二楚……
不敢妨碍施工，顾宝如几人站得很远，隔着一段距离观望着。
突然有个监工跑向一名虜隶，手中鞭子一挥，将那虜隶打倒在地。
虜隶被打得哀嚎求饶，监工打累了，才气喘吁吁让人把一车木材推过来，指着木材大声呵斥虜隶。
章桂忍不住问：“那是咋了，发生啥事了吗？”
那监工被气得不行，又招来另一个监工，两人围着木材焦急谈论。
几人看得莫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顾宝如观察着前方，思索了片刻，猜测道：
“应该是那虜隶犯了错，这么大的包山，建起来不容易，定然是慎之又慎，否则攀爬出了人命，就是大事。”
说到此，何芳姑也出声附议：
“她们分工定是很细，像我们从前在雨棚里做管事的，负责安排人手、分工、交接还是其它，都有很明确的规定，以防万一哪个环节出了错，都能寻到具体负责的人，我猜，那个虜隶肯定是做活儿不够仔细，出了岔乱……”
芳姑分析得在理，三人边看边讨论，站在远处，乐此不疲地看了大半日，直到肚子咕咕敲鼓了，才去厨堂吃饭。
厨堂今日也热闹得很，经过后院时，从缝隙里窥见里头的人，似乎在忙活着做包子，院子里摆了好几张大桌，桌面上全是微黄的粗面包子……
所谓抢包山，自然得有包子。
吃饭的时候，宝如几人特意倾听了寨民们的谈话内容，知晓抢包山，彼时包山顶部会铺上真包子，供寨民们攀登抢夺；
而包山的中下层，则会用一个个巴掌大的白布口袋，灌上沙子缝合，伪装成包子，堆起来铺满三丈高的一座包子山！
越听，宝如几人兴趣越浓，都期待着初三早些到来，好见识见识寨子里抢包山的盛况。
于是初二，四人也几乎呆在武堂附近，看人搭建包山，看了一整日。
初三如约而至。
这日一早，北面就响起了轰隆隆的鞭炮声。
放的不是普通鞭炮，而是一长串大鞭炮，燃烧起来，噼里啪啦持续了好久，鞭炮烧完，小半边天空都是黑浓呛人的烟雾……
几乎全部寨民都涌来了北面看包山。
顾宝如几人随着人潮，挤到了较前的位置。
傅天烈站到远处那堆假山上，手里拿着个红色唢呐；
然而，那唢呐却不是用来吹奏的。
宝如站在人群中央，仰望着远处高高在上的傅天烈。
只见傅天烈把那红色唢呐放到嘴边，一喊话，她声音竟扩大了数倍，乘风传入寨民们耳朵里……
喊了一开场话，傅天烈抬臂指向几乎高入云霄的一座包山：
“老规矩，一炷香内，抢到最多包子的寨民，可以向我提一个愿望！”
话音落下，全部寨民立即高呼起来。
声音如涨潮，一浪接一浪，几乎将宝如几人淹没。
顾宝如双眼亮起光芒，心里蓦地跳上个念头，扭头对身侧的章桂跟芳姑大声喊：
“我也想去抢包山！”
“什么？”
周边太吵，章桂跟何芳姑只瞧见宝如嘴唇动了，却完全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顾宝如情绪高涨，手指了指包山，又指了指自己。
比划完毕，就在她们注视之下转身，拨开人群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