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何芳姑声音嘶哑，说完，眼泪又簌簌从眼眶涌出，爬满了脸颊。
顾宝如惊住，反应过来，急忙安抚她：
“芳姑，你先冷静些，听我说”
宝如按住芳姑肩膀，轻轻摇晃了几下，迫使她停止哭声。
“之远没有和咱们关押在一起，说明她眼下是安全的，比咱们处境要好一些。”
何芳姑吸了吸鼻子，勉强止住了眼泪，反驳：
“你说得好听，你自己都是泥菩萨，拿什么来打保票说之远一定就是安全的？”
光线昏暗，只有牢房外面一根火把的光团，幽幽照过来。
望着芳姑朦胧的五官，顾宝如捏起自己袖子，轻轻拭擦她脸上的泪，分析道：
“你想想，鸿意她们绑了咱们几个，却唯独没有绑之远，说明她们对孩童是仁慈的，况且……”
顿了顿，等芳姑情绪愣地冷静下来，宝如才继续道：
“依照我对大毑的了解，她即便是刀刀客，也只掠劫男人的财物，抓也只抓男人进寨子，可见她是个通情理的人，她不会对之远那样的孩童下毒手。”
顾宝如虽然呆在牛头寨里只短短半个多月，但提起傅天烈来，寨民们无不崇拜拥戴，可见傅天烈的品性，和那些作恶多端的贼人不一样…
“你……”何芳姑手背摸了摸下巴的泪渍：“最好是像你说的那样。”
她情绪总算稍微平稳了下来。
这时，两人才察觉章婆已经好一阵儿没有搭话了。
把头一扭，才察觉章桂坐在地上，低低地喘着粗气。
“章婆，你怎么样了？”顾宝如立马蹲身过去，搀扶住章桂肩头，问：
“是不是刚才摔着哪儿了？”
何芳姑听章桂咬着唇，轻声哼哼，似乎在忍痛，也心忧不已。
在两人关切询问下，章桂松动了齿关：
“膝盖，磕着了，这会儿实在疼得受不了……”
闻言，何芳姑立马捏住章桂裤脚，轻轻卷起来，露出膝盖以下的部分。
光线实在太暗，两人分辨不清，合力将章桂抬起来，挪到牢房门口处。
光线亮了少许，两人蹲在暗牢门口，看清了章桂两边膝盖骨，竟已经淤青肿得老高，不由惊骇。
“怎么摔得这样严重！”顾宝如心急如焚，立马站起身，冲着牢房外面大喊：
“来人啊！来人……”
一连喊了好几嗓子，外面也没人应答。
知晓外头早已经没人，即便有人，也懒得搭理她们。
顾宝如愧疚不已，蹲坐在地上，脸埋到膝盖上：
“对不起，或许……是我害你们。”
她太轻率了。
仅凭着原来在牛头寨的半个月，就对傅天烈莫名生出信任感，以为这次回来投奔，只要真情实意地恳求，傅天烈就会收留她们。
可终归，牛头寨是个贼窝，她们是打家劫舍的刀刀客！
顾宝如齿关用力碾了碾下唇，尖锐的疼痛袭来，她低吟一声，抬起头，对两人道：
“你们放心，是我带你们来的，即便豁出这条命，我也不会让你们和之远有事……”
她下意识摸了摸短靴位置，藏在那儿的匕首，已经在船上被刀刀客搜刮走了。
顾宝如站起身，双掌贴着潮湿滑腻的墙壁，开始慢慢摸索，寻找新的防身武器。
暗牢里终日潮湿黑暗，砖石虽然牢固，却也并不是纹丝不动的。
短厉的指甲抠到青苔下略微硌手的一处，顾宝如用力摁住，暗自加重力度，耐心挖掘。
在羊角县经历了打擂台和学习撑船，她双臂早已练得结实了许多。
力气大得很，悉悉索索的抠挖声响，引起了另一端的何芳姑注意。
“阿如，你在挖什么？”何芳姑问。
“找活路。”
顾宝如唇缝间吐出三个字，便抿紧了唇，愈发专注。
赤手空拳，想要在滑腻的青苔墙上，抠下一块半块的碎砖，不是一件同意的事。
何芳姑不明所以，跑到她身边，睁圆了双目，看清她在抠挖后，也不再询问缘由，矮身蹲到地上，摸到那块缺了缝隙的砖，帮忙挖了起来。
冬日的暗牢，冻得人身体止不住哆嗦，两人硬生生累得额角微微渗出薄汗。
倏然。
牢房外传来一阵齐整的脚步声。
两人猛地起身，跑回章桂身旁，坐下，双眼如同两盏小灯笼，牢牢望着外面。
火把光芒移照过来，傅天烈的身影映入了宝如眼帘里。
顾宝如立马撑起膝盖，激动喊了声：
“大毑！”
隔着牢房栅栏，傅天烈目光冷漠，落定在宝如脸上：
“竟真的是你，你还有胆量敢回来？”
顾宝如自知理亏，脖颈微弯，垂眸道歉：
“大毑，我知错了，当日我不该背叛你逃跑，但是我……”
“废话少说。”傅天烈直接斥断她，直截了当询问：
“不是有紧要事要禀报么？说吧，说完了，我亲自送你上路。”
话音才落，“当啷”一声，傅天烈抽出了鸿意腰间的弯刀，提在手里。
火把摇曳，弯刀在火光中闪着冷硬的寒意，叫人心里瘆得发慌。
顾宝如下意识畏缩了半步，旋即露出一脸赴死的表情，扬高音量，和傅天烈谈起了条件：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死后，你让她们三个留在牛头寨。“
傅天烈唇角一撇，划出到嘲讽的弧度，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
她身后跟着鸿意等几人，齐刷刷拿眼睛瞪着宝如，仿佛只要傅天烈一声令下，她们就开门冲进来，将宝如生吞活剥了。
章桂跟芳姑吓得讷在原地。
顾宝如鼓起勇气，往前迈了两步，挡在两人前方，目光直直望向傅天烈：
“朝廷颁发了新令，想必大毑已经知晓了吧？”
傅天烈一言不发，只冷冷乜着她。
宝如知道她在听，便径直说下去：
“我记得以前，大毑曾经说过，衙门越来越视牛头寨为眼中钉，迟早要来攻打寨子，朝廷在这时候颁发新令，我认为，对大毑十分有利……”
“寨外的女人们，特别是寡妇们，被朝廷不停逼婚，一定有不少人走投无路，只要大毑广布号召，收容她们，牛头寨的人数一定能迅速扩充。”
说到此，她故意停顿下来，拿眼睛在傅天烈和鸿意等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遍。
“说。”傅天烈蹙眉，不耐烦追问。
她终于回应了自己，顾宝如心脏悄然一喜，急忙回答：
“俗话说手里有粮心中不慌，要想对抗衙门，咱们一定得扩充寨子，人多力量自然大，到时咱们再想办法赚银子、囤粮食、囤兵器，等哪天衙门真袭打寨子，咱们不就更有胜算了么……”